她是一個堅強的女孩，很少露出這樣脆弱的表情，這讓莉莉絲有些擔心。

“過來，狄賴，讓我抱抱你。告訴我你哪裡不舒服？”莉莉絲伸手抱住了小女孩，摸了摸她的頭發，“不用擔心，如果你生病了，塞赫美特一定會努力為你治病。”

“我……我……我不知道！”伸手抱住莉莉絲以後，狄賴終於嚎哭起來，“我不知道我哪裡不對，我的兩腿間一直在流血，我不知道它是怎麼流出來的，我也不知道該怎麼阻止它流出來，它流個不停！我就要死了，我肯定得了絕症，莉莉絲，我會因為流血過多而死的！”

聽到這句話，莉莉絲愣了一下，然後馬上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狄賴來月經了。

因為擔心而聚集起來的女人們也都鬆了一口氣。

和哭泣的狄賴不同，她們笑了起來。

“你們笑什麼，你們怎麼能這樣？我們不是夥伴麼？”狄賴扁著嘴，委屈地看著她們，她們越笑，她越委屈，“我快死了，你們、你們卻因為我生病而笑我？”

——她在擔心自己的生命，她們卻在笑？

莉莉絲彎起了嘴角：“收好你的財產吧，狄賴。這不是絕症，也不是中毒。”

“那是什麼？”女孩抽噎著問，“可以治好麼？”

“這不是病，狄賴。”莉莉絲說，“它叫月經，是每個健康女人都會有的生理現象。”

聽到這個詞，女人們麵麵相覷。

狄賴的下巴靠在莉莉絲的肩上，難以置信地環視其他人，求證道：“你們也會有？”

女人們有點尷尬地點頭：“是、是的。”

狄賴又問：“真的麼？”

“真的。”同伴們解釋道，“我們都會經曆這個。”

“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放心吧，狄賴，你不會死的，也不會流血而亡。”

歐諾彌亞和納利塔從包裹中找到乾淨的布條和棉花，開始為狄賴製造月經帶。

在一個全女性的團隊裡，這些東西是必備品。

“你們沒有騙我？我是說、我是說……我很堅強的，如果我真的會死，你們直接告訴我，我能接受，因為……因為……我覺得你們在安慰我，”女孩扁起的嘴委屈地顫抖著：“畢竟我從來沒有聽你們提起過它。”

莉莉絲愣了一下，她忽然發現，一直以來，她們都對月經諱莫如深，而剛才狄賴提起這件事時，大人們又覺得好笑。

她們沒有教導過她月經的知識，卻又默認她應該從一開始就了解月經。

這是她們的失職。

狄賴繼續說道：“而且、而且我原來從來沒有經曆過這種事，這可是流血！隻有受傷才會流血，流血怎麼可能是好事？我身體健康，怎麼會突然流血，這太奇怪了！”

她是個伶牙俐齒的小女孩，現在卻因為害怕和慌張，說話結結巴巴。

從來沒有人告訴過她什麼是月經。

“狄賴，”莉莉絲撫摸著狄賴的後背，“你知道小嬰兒是從哪裡出來的麼？”

“我見過那些大著肚子的女人，我知道孩子在媽媽的肚子裡，當她們肚子變小，嬰兒就會出生。”狄賴嘟囔道，“也有人說過嬰兒是從腋下生出來的，但是我不理解，為什麼肚子裡麵的嬰兒會從這個地方出來。”

“嬰兒不是從腋下出生的，狄賴，嬰兒是從月經流出的地方出生的，它叫做產道，產道就隱藏在你的身體裡，它是一條路。這條路連接著女人特有的宮殿，這個宮殿就在你的肚子裡，而月經是一個標誌，它標誌著你的宮殿已經建好了。在宮殿兩側，有兩個小寶庫，它們一直保存著珍貴的種子，當宮殿建好以後，這些珍貴的種子就會依次成熟，變成可以激活的狀態。”

“種子？”

“是的，種子。當你想要孩子時，就可以激活種子，使得種子在宮殿裡成長，成為嬰兒，最後，通過產道裡誕生的嬰兒就擁有了真正的生命……”莉莉絲溫柔地說道，“我們每個人都是這樣出生的。”

狄賴低下頭，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我的身體裡，有個宮殿，還有種子，它們能創造生命？”

“對，狄賴，這世上隻有神才能創造生命。”莉莉絲笑著看向女孩，“所以，當你來了月經，你就不再是一個小孩了，而成為了一個神明。”

聽到這句話，不僅是狄賴，周圍的所有女人都睜大了眼睛。

“啊……”狄賴問，“我這麼厲害麼？”

“當然。”

“那我應該歡迎月經麼？”

“是的。”

“啊……”狄賴擦掉臉上的淚，猶豫道，“可是我已經有歐若拉了，我不想創造新的生命，我不想要新的小孩。”

“狄賴，你是神明，宮殿是你的，種子也是你的，你可以激活它們，也可以讓它們像花開花落一樣自然消失。創造生命的決定權掌握在你的手中，這是權力，而不是義務。你完全可以自己決定是否使用它，不需要有任何的心理負擔。”莉莉絲解釋道，“畢竟創造一個生命必然得付出很大代價與精力，需要辛苦的懷胎，需要痛苦的分娩，還需要耐心的養育，你甚至有可能在生與死的邊界遊走，付出生命的代價。”

“可是……”狄賴低下了頭：“我的媽媽、歐若拉的媽媽都舍棄了我們。”

“她們不是合格的神明。她們無法掌控自己的身體，無法擁有獨立的思想，更無法對自己的行為負責。狄賴，無法認可自己的性彆，隨波逐流，還被奪去創造生命的權力是一件可悲又可憐的事情。當一個母親失去所有的主導權，那麼她對宮殿裡孩子的感情也會扭曲。”莉莉絲摸了摸女孩的頭，“所以，我們不能成為那樣的人。”

“那……那如果我不想創造新的生命。”狄賴問道，“月經還有用麼？”

回答這個問題對於莉莉絲來說有些困難，她轉過頭，看向塞赫美特。

“當然有用，根據我作為醫生的經驗，月經與你的身體健康息息相關。”塞赫美特笑道，“哪怕你不是醫生，你也可以根據自己的月經判斷你的身體健康，當月經消失，不少人的身體也會產生問題。而且，如果沒有外力乾涉，在同等條件下，有月經的‘神明’大多是長壽的。”

她歪了歪頭，思索道：“這是一個很大的課題，我現在還沒有足夠的知識去很好地解釋它，但月經不是壞事，如果你善待自己的身體，那麼月經也不會為你帶來太多麻煩，反而，它是有好處的。”

狄賴終於冷靜下來，她小心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原來它這麼好啊。”

月經帶做好後，納利塔和塞赫美特帶狄賴到一個乾淨的地方，她們告訴她月經是從哪裡流出來的，並教她怎樣使用月經帶，如何清潔，和經期需要注意的事項。

當狄賴重新出現在眾人麵前時，她已經把錢袋重新掛在了腰間。

小姑娘恢複精神之後，有些不好意思：“哎呀，我竟然為了這種小事哭，真是的。”

“不，這不是你的錯，我們應該早點把這些事告訴你。”莉莉絲拿出自己的匕首，把它送給狄賴，“恭喜你來月經，狄賴，這是成長的標誌，收下這個禮物吧，你可以用它捍衛你的宮殿，你的生命和你的尊嚴。”

之前，莉莉絲在武器店買到了一把鋒利的備用匕首。在那之後，她就一直想找機會把自己的匕首送給狄賴。

現在是最好的時機。

今天，狄賴成為了神。

她擁有完全屬於自己的，可以創造出生命的宮殿，也緊握著可以保護自己，殺死敵人的武器。

從今以後，她可以掌管生，也可以操控死。

今後，她會和其他女人一起，慢慢教導她她應該知道的事情。

看到這個禮物，狄賴跳了起來：“啊，這真的要給我嗎？真的能給我嗎？天哪，我愛你，莉莉絲！”

莉莉絲回應道：“我也愛你，狄賴。”

狄賴開心極了，她把匕首從鞘裡拔出來做了幾個突刺的姿勢，又插回去，愛不釋手地看了又看，激動得不知道如何才好。

這段時間她一直用木劍練習，而現在，她終於有了真正的武器。

“哎呀，是匕首！”貝斯蒂笑嘻嘻地說，“這是我擅長的範圍，小狄賴，你以後要不要跟著我學習使用它啊？”

“好啊！”狄賴驕傲地揚起了頭，“我什麼都要學，我一定會更厲害的，因為我來月經啦！”

麗薩問：“那你也會好好學識字嗎？”

“啊？”狄賴表情瞬間垮了下來，這個表情引得所有人都笑了起來。

“好好學習，狄賴。”莉莉絲親了親狄賴的臉，“你會成為最厲害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