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絲她們的食物還足夠生活，當她們跟在林塞女巫身後，去河邊取水時，對方也隻是看著她們，並沒有阻止她們取水。

賽薇拉說得沒錯，這裡沒有魔獸。

無論是白天還是晚上，都能聽見時不時響起的爆炸聲。

但比起魔獸，爆炸聲不算什麼，莉莉絲她們很快適應了這樣的生活，並恢複了精神。

女巫們一直在互相觀察彼此。

某天，卡喀亞帶著一群人出去過一次，那是絕好的攻擊林塞女巫的機會，但是莉莉絲她們沒有任何動作。

卡喀亞直到傍晚才回來，她們帶回了一些獵物，還拉回了一輛馬車。

馬車車壁上濺滿了血，林塞女巫們不以為意，她們搬走貨物，拆掉馬車，把上麵的零件收好，拆下來的木板就直接用來修葺房子。

莉莉絲和同伴們也靜靜地看她們拆馬車，沒人問這馬車從何而來，原主人是誰，又在哪裡。

卡喀亞經常坐在高處盯著她們，因為那道疤痕，她總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那表情很好地掩飾了她的想法。

莉莉絲有時也會抬頭看她，她們目光相交時，便沒有人願意先移開視線。

那視線中，不僅有試探、評估，還有較量。

她們都知道這樣的時光不會持續太久，必然有人要走向對方，先一步打破僵持的局麵。

這天夜晚，很多人都進去睡覺了，隻剩下幾個守夜和工作的人。

莉莉絲在營地轉了一圈，抬頭看向林塞女巫們的住處，天已經黑了，那些房屋也是黑的。

林塞女巫像莉莉絲她們一樣，在空地上燒著篝火。

唯一亮燈的是那間獨立的小木屋。

林塞女巫們與那棟木屋的交流極少，她們平時幾乎不去那個木屋，隻是偶爾把一些東西放在門口，同時，拿走屋內人放在門口的東西。

仿佛在做一些交易。

莉莉絲的眼神落在了那間木屋上，木窗上偶爾會閃過屋內人的影子，但距離太遠，看不真切。

當莉莉絲把視線轉回來，想要再次觀察林塞女巫們的住所，守衛的林塞女巫望向她的視線中帶了警告。

就在這時，莉莉絲聽見了克利歐的呼喚：“莉莉絲，您能過來一下嗎？”

克利歐正在火堆旁翻看從溫士頓·迪福那裡偷來的資料，那個狡猾的伯爵在記錄時用了很多暗語和記號，必須要破解它們才能明白資料裡寫的是什麼，這個任務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對這個世界了解最多的莉莉絲和熱愛文字的克利歐身上。

“我不太明白這個指的是什麼，”克利歐指向其中一個符號，“您能看懂嗎？”

狄賴跑了過來：“讓我看看！讓我看看！”她伸著小腦袋，湊過來看了一會兒，很快就打了個哈欠：“啊……看不懂，這都是什麼奇奇怪怪的符號。”

“你打哈欠了，小狄賴！”麗薩掐著腰，“讓你睡覺你不睡，非要強撐，現在呢，一看見文字就開始打哈欠？”

“這世界上就不應該存在文字！”狄賴反駁道，“你們這些識字的，不也看不懂這些符號嗎？這就證明文字沒用，能說清楚的東西乾嘛要寫下來，多此一舉！”

“哎呀，你又在為不想學習找借口。”麗薩舉起字典，“你才認清楚了幾個字，就大言不慚，說識字沒用了！”

看見那本字典，狄賴瞬間蹦出了老遠：“我不睡覺才是聰明呢，今天是在這裡的第一天，萬一那些壞女巫趁我睡覺搞偷襲怎麼辦？這可是正經的大事，你不要拿著字典催眠我！”

她邊往前跑邊回頭抱怨著，卻沒有留意到其餘人變了臉色。

麗薩喊道：“狄賴，彆跑了，快停下！”

“我才不呢，你們又想騙我學習！”狄賴叫，“認字！認字！每天都是認字，有那時間我還不如多練練劍，一劍砍倒壞女巫！”

狄賴喊完，一回頭就撞上了什麼東西，她後退了兩步才站穩，抬頭看向自己撞到的對象。

那人身材高大，背著月光，像座山一樣立在那裡，肩上的巨斧閃著光。

--是卡喀亞！

狄賴心中警鈴大作，轉身就跑。

但逃跑為時已晚，那人拎著她後頸的衣服，將她提了起來。

“這可真新奇，所有人都厭惡女巫，我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把女巫分成好女巫，壞女巫。”卡喀亞拎著狄賴道，“所以，像你這樣的自認為是好女巫的小東西，怎麼會這麼不聽話？”

“用你管？”狄賴掙紮著喊道，“放開我，壞女巫！”

卡喀亞瞥向狄賴：“不聽話的家夥，留著耳朵也沒用，不如我幫你們割了吧。”她話音未落，就看見一道銀光衝著自己襲來，原來狄賴已經反手抽出自己腰間的匕首，捅了過來！

卡喀亞一手將狄賴扔了出去，罵道：“狗東西，還是個帶刺的哩！”

她的衣服被匕首劃破，皮膚也被劃破了一層皮，點點血珠從傷口滲出，要是她的動作再慢點，那把匕首真有可能捅進她的胸膛。

被扔出去的狄賴在地上打了個滾，然後以半蹲的姿勢擺起了架勢，刀刃對準了卡喀亞，毫不示弱地瞪著她：“所以呢，你被割掉耳朵以後，聽話了嗎？”

氣氛再次劍拔弩張，克利歐合上了本子，麗薩也握緊了字典，她們不動聲色地靠近狄賴，以防卡喀亞突然發難，襲擊狄賴。

然而卡喀亞卻突然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

這突如其來的笑聲讓狄賴都愣了一下，她疑惑地擰著眉毛，一臉不解。

“哈哈哈哈……”卡喀亞笑出了眼淚，“你說得沒錯，小東西，我從來都不是個聽話的人。”

狄賴剛鬆了口氣，忽然一個東西擦著她的耳朵飛了過去，她茫然地摸了一把耳朵，摸到了一把血，再回頭看，一塊小鐵片在地上砸出了個小坑，那東西擦破了她的耳朵。

“可我也不是個仁慈的人。”卡喀亞笑道，“小心點，否則下次割的就是你的脖子！”

“你才是狗東西，你這個壞女巫，我一定要……”狄賴氣得又要上前，但她的同伴已經擋在了她前麵。

“哈哈哈，彆誤會，”卡喀亞攤手，“我已經手下留情了--你覺得這個小雞一樣的女孩受得住我的斧頭麼？以往弄傷我的人，我都會讓他們死。”

“她不會任由你打，她有匕首。”莉莉絲說，“若是剛才你動作慢一些，重傷的會是你。”

“沒錯，有本事就用斧頭和我對戰，彆用暗器！”狄賴罵道，“你這個壞蛋。”

“彆教我做事，小家夥。我確實不是好人，所以呢？”卡喀亞瞥了她一眼，“要是不想被殺，就努力掙紮反抗，彆異想天開，指望要殺你的人聽你的意見。”

莉莉絲歎了一口氣，走向卡喀亞：“你是來挑釁的麼，卡喀亞？”

“不。”卡喀亞揚起嘴唇，“我隻是想來看看，你們有沒有找到所謂的同伴。”

她扛著斧頭，圍著莉莉絲她們轉了一圈：“莉莉絲·阿博特，阿博特公爵家的小姐，羅納德王子的未婚妻，神殿的聖女，新晉女騎士，殺死騎士的魔女，詛咒國王的女巫，協助辛西婭公主造反的反賊……真有趣，你有這麼多花裡胡哨的名頭。”

莉莉絲說：“你知道的很多。”

“當然，我還知道國王為病重的王後頒布了赦免令，說赦免辛西婭公主的罪，讓她回費爾頓城見王後……”卡喀亞停在了莉莉絲身邊，“哦，對了，聽說不久前你還在維爾博劫持了對你示好的伯爵溫士頓·迪福？”

值班守衛的林塞女巫們遠遠地看著她們。

卡喀亞沒有帶人過來，她一個人闖進了莉莉絲她們的營地，卻帶來了強烈的壓迫感。

“莉莉絲，你為什麼尋找我們，你想乾什麼？”她歪著頭，轉動眼球看向莉莉絲，唇角帶著冰冷的笑意，“你也想劫持我麼？”

“不，你們和溫士頓不一樣。”

“哈哈哈哈，我們不一樣？”卡喀亞大笑起來，她忽地輪起肩膀上的斧頭。

斧頭在莉莉絲眼前劃過，斧頂“咚”地一聲著地，帶起了許多灰塵。

那是一把雙刃斧，兩側的斧刃閃著清冷的寒光，它像它的主人一樣，體型巨大，散發著殺意。

麗薩和克利歐馬上拔出自己的武器，指向卡喀亞，其他聽到聲響的女巫也從帳篷裡跑出來。

卡喀亞像是沒有看見她們的舉動一般，她雙手撐在斧柄上，淡然地說道：“哈，沒錯，我們當然不一樣，溫士頓·迪福是個伯爵，他有很多地，很多錢，很多奴隸和為他說話的人，他是個好人。而我們，住著破敗的屋子，窮得叮當響還被所有人所厭惡。”

她挑起眉毛：“哦，對了，你剛才說我知道很多，你猜我們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莉莉絲沒有回答，在傳言中，林塞女巫一直都待在山上，不會下山。

卡喀亞也沒有指望得到回答，她道：“我們劫持那些運貨的家夥的時候，會逼問他們最近外麵發生了什麼事，我很喜歡看那些為貴族賣命的家夥哆哆嗦嗦地像我求饒的樣子，那些人天真地以為說出來些新奇的故事就不會死，但即使他們說了，我還是會殺了他們！”

她笑：“大家都說這是座死亡之山，既然魔獸沒有攻擊他們，那就由我們代替死神，割下他們的頭。”

一陣夜風吹過，帶著麗薩她們打了個寒顫。

“你說要來找同伴，可是你完全不了解我們，我可是純粹的惡人。”卡喀亞說，“所以，莉莉絲，你真覺得你們能找到同伴？”

“我對你並不是毫無了解，”莉莉絲說，“至少我知道你是南方人，你的家鄉應該在索錫一帶。”

卡喀亞皺眉，她狐疑地看向莉莉絲：“這是魔女的能力？”

這當然不是魔女的能力，隻是因為剛才卡喀亞激動時無意間用了她家鄉的說話方式，而那種說話方式莉莉絲聽過--索錫出身的布萊斯伯爵有時會不自覺用“哩”做結尾。

卡喀亞問：“你還知道些什麼？”

莉莉絲答：“你不是貴族，也不是平民。”

卡喀亞的手腕上有很明顯的繭子，那是長期帶著手銬磨出來的，再結合她臉上的疤，和缺少的耳朵，不難推斷出她的真實身份。

“哈哈哈哈……”卡喀亞笑了起來，“你說得對，我確實是索錫出身的奴隸。”

莉莉絲知道索錫的騷亂。

在這個輪次中，她與辛西婭公主第一次見麵，也就是辛西婭公主闖入會議廳時，康拉德國王就在和貴族大臣們商量這件事：南方糧食的減產導致了貴族與奴隸的矛盾越發嚴重，有些地方甚至有起義的苗頭，發生了騷亂--索錫就在那些地方之中。

莉莉絲問：“你是在索錫騷亂中跑出來的？”

“很可惜，免費的機會已經用完了，”卡喀亞重新拎起雙刃斧，“想要繼續，就用實力說話，讓我看看你是否像傳言中一樣強大。”

隨著這句話，營地裡圍上來的人也亮出了武器。

卡喀亞孤身一人闖入莉莉絲的營地，當所有人都用武器對準她時，她馬上被包圍了。

林塞女巫們也聚集在了高地，遠遠地看著她們，賽薇拉想要跑過來，卻被攔住。

“喂，帶刺的小家夥，我告訴你一個打架的訣竅，”卡喀亞弓著身體，環顧四周，“當你要打一群人時，你就得瞄準一個目標，往死裡弄他！若是他夠慘，慘狀就可以嚇退其他人，若是其他人不退，那拉一個墊背的上路總比你獨自死劃算！”

狄賴握緊了匕首，表情複雜地瞪著卡喀亞。

卡喀亞眼中露出凶狠的光：“姥子以往打架的時候，什麼招式都會用，扣眼，踹吊，踢蛋……記住了，小家夥，越狠毒的招式就越有用，你得保護好自己的刺！”

“很遺憾，這次你用不著這個訣竅了。”莉莉絲示意其餘人後退，然後抽劍，“因為這是一場一對一的比試。”

“很好。”卡喀亞甩了一下雙刃斧，攻了上去，“至於剩下的了解，就要看你能在我斧下挺多久了！”

她知道莉莉絲為什麼來林賽山脈。

莉莉絲不是單純想要尋找同伴，她想要收編她們，領導她們，既然如此，她就要有足夠的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