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薇拉站在了莉莉絲前麵，她雙臂張開，像護崽的母雞一樣保護著莉莉絲。

莉莉絲已經很久沒有這種被人這樣保護了。她做夢都不會想到，如此毅然決然站在自己麵前保護自己的，是賽薇拉--那個曾經在半夜哭著敲響神殿西門求救的女人。

記憶中的她弱不禁風，像隻棉花製成的美麗人偶，唐恩·亞爾維斯一隻手就可以把她拽走。

而現在，她頭發短了，身體壯了，眼中也不再盈滿驚慌無助的淚水。

賽薇拉皺眉，瞪著那位單耳女巫，大聲喊道：“啊！啊！”

“哎呀呀，快瞧瞧，”高坡上的單耳女巫笑了起來，“我們賽薇拉多讓人心寒，她竟然為了外人凶我。”

單耳女巫旁邊的人也哄笑起來：“賽薇拉，你在乾什麼呀？”

“你是要離開我們嗎？”

“哦，賽薇拉，我的心都碎啦！”

……

林塞女巫的調笑讓賽薇拉紅了臉，她有些懊惱地掃了她們一眼，委屈地扁了扁嘴，但依然守在莉莉絲身前沒有離開。

“喂，賽薇拉，”單耳女巫對著莉莉絲揚了揚下巴：“如果我想殺掉這家夥，你會對我拔劍嗎？”

她雖帶著笑，但眯起的眼睛卻是冰冷的，身上也散發出殺氣。

那是生死邊緣打過滾才能有的眼神和氣勢。

正因為如此，莉莉絲的同伴們一直沒有放鬆警戒，她們把武器對準了林塞女巫。

莉莉絲瞥向賽薇拉的腰間，那裡掛著一把鑲著寶石的劍。

莉莉絲記得它，馬洛伯爵用它殺死了很多女人，莉莉絲用它砍斷了賽薇拉身上的鎖鏈，而賽薇拉靠著它在這個惡劣的環境中活了下來。

這劍對於賽薇拉的衣著來說有些太過於華麗，單是摳下上麵的寶石，就能賣個好價錢。

莉莉絲仰起頭，對單耳女巫說：“林塞女巫，我們不是敵人。”

“不要搞錯了，莉莉絲。”單耳女巫直起身子，“這是我的地盤，是不是敵人由我來決定！”

她掃視著莉莉絲的隊伍，“若是殺了你們，這些牛、馬……所有的東西都是我的了。”

“彆傻了，你知道我們的名號嗎？”狄賴叫道，“我們才會打得你滿地找牙，像魔獸一樣炸掉！”

單耳女巫聞言，直起身子，猛地掄起背著的斧子，巨型斧頭在天空畫過一個半圓，準確地劈中一旁的巨石。

“轟”巨石瞬間四分五裂！

“炸掉？”單耳女巫立起斧柄，反問，“你是說像這塊石頭一樣麼，小朋友？”

狄賴看呆了，她從未見過力氣這麼大的人，但隨即，她的表情就嚴肅起來，掏出了自己的匕首。

過往的戰鬥經驗告訴她，越是強大的對手越要認真對待。

“哇！這可真厲害，”貝斯蒂轉頭問道：“喂喂，塞赫美特，你能打過她嗎？”

“要不要打個賭？”塞赫美特對著碎石吹了個口哨，“看在她揮起斧頭之前，我的刀能不能砍到她的脖子。”

“哦，那我的鋼叉肯定比你要快。”

聽到這些話，林塞女巫們也收起了笑容，亮出了武器。

而莉莉絲這邊的敵意也在增強，這兩天的勞累使得大家神經緊繃，火氣上湧，大家本以為找到林塞女巫就會有所好轉，沒想到林塞女巫們一見麵就給了她們一個下馬威。

雙方氣氛越來越緊張，這使得夾在中間的賽薇拉的表情變得無措。

就在這時，嬰兒的哭聲驟然響起。

“啊，歐若拉，噓噓，不要哭了。”伊迪薩慌張地哄著懷中的嬰兒，“噓……噓……”

“怎麼了？”狄賴嚴肅的表情瞬間瓦解，她轉過頭，大聲問道：“歐若拉為什麼哭，是要換尿布了嗎？”

女孩天真而焦急的聲音與現在的場景格格不入，而更突兀的是，下一秒，狄賴就轉過身跑向伊迪薩。其他同伴馬上補位上前，守護她的背影。

林塞女巫們麵麵相覷，在以往的戰鬥中，她們從來沒有遇過這種事。

單耳女巫眯著眼睛，居高臨下地看著伊迪薩、狄賴和歐若拉。

“莉莉絲，我以為你是聰明的女人，但看看那玩意兒……”單耳女巫嗤笑道，“你們的腦子壞掉了麼，竟然帶著那種累贅？那是你們誰的種？你們總不會在旅途中生子了吧，這可真驚人！”

林塞女巫們也隨之哈哈大笑。

“歐若拉不是累贅！”狄賴猛地轉過頭，吼道，“她是我的女兒！”

林塞女巫們的笑聲瞬間消失，空氣一瞬間停滯。

“你的……”單耳女巫變了臉色，她擰著眉，打量著狄賴，“女兒？！”

狄賴並不知道林塞女巫們的表情為何變得如此凝重，她護著歐若拉，重新豎起了身上的刺兒，惡狠狠地瞪著單耳女巫：“是啊，那又怎樣？”

可是除了狄賴和歐若拉，在場所有女人都能理解林塞女巫們情緒上的改變。

“歐若拉是被父母舍棄的嬰兒。”莉莉絲解釋，“我們養了她，所以她是我們所有人的女兒。”

停滯的空氣重新流通，林塞女巫們無聲地鬆了口氣。

“哈……”單耳女巫似乎因為眼前發生的荒謬事情而困擾，她嗤笑了一聲，“沒想到，大名鼎鼎的魔女莉莉絲，竟然如此母愛泛濫。”

“因為我們很強。”莉莉絲說，“我們負擔得起我們的責任--我們可以殺死敵人，也可以幫助同伴。”

單耳女巫歪著頭：“所以？”

莉莉絲望向她的眼睛：“我們是來尋找同伴的。”

單耳女巫與莉莉絲對視著，眼神中湧動著試探與懷疑，還帶著不示弱的威脅與壓製。

沒有人移開目光。

單耳女巫彎起嘴角：“這裡可沒有你的同伴。”

她的笑容帶動著臉上的疤，有些猙獰，又有些玩世不恭，像是威脅，又像是嘲諷。

莉莉絲不為所動：“我不這麼認為。”

她的笑容中帶著十足的自信。

“啊，好吧，那隨你吧。”單耳女巫似乎有些意興闌珊，她扛起巨斧，“我倒想看看你們能不能找到所謂的同伴。”

“啊……”賽薇拉叫道。

“賽薇拉，和你說了多少次，我不叫‘啊’。”單耳女巫轉身，“我叫卡喀亞。”

她瞥了賽薇拉一眼：“跟好了，彆亂跑，被炸死了可沒人給你哭喪。”

說完，她帶著其他林塞女巫們離開了。

賽薇拉拽了拽莉莉絲。

莉莉絲笑著點了點頭，對夥伴們招手，示意她們跟上來。

賽薇拉不能說話，單耳女巫自然不會真責備她記不住自己的名字。

顯然，最後那兩句話是對莉莉絲她們說的。

即使有人帶路，路程也並不輕鬆，比起在林塞山脈裡生活的林塞女巫們，莉莉絲她們需要加快腳步才不至於掉隊。

畢竟跟在林塞女巫身後，可以避開地雷和陷阱。

莉莉絲和塞赫美特、貝斯蒂時刻盯著自己的同伴，防止大家走散。

越往前走，越能看到火藥爆炸過的痕跡--燒焦的樹木，炸開的土堆，乾涸的血跡和半焦的毛皮。

甚至有些地方還散落著魔獸被炸碎的屍體。

--當然，並不全是魔獸的屍體，中間還夾雜著人類的殘骸和布料碎片。

最開始林塞女巫們踩過那些屍體碎屑的時候，還會回頭觀察莉莉絲她們的表情。

之前大多數人走進這片人跡罕至的森林，都會覺得自己看到了地獄，畢竟他們身邊是半焦的樹木，腳下是混雜著血腥味的土地，觸目所及的是血糊糊的屍體碎片。

而莉莉絲她們並沒有驚慌失措，她們甚至沒有多看那些屍體殘片一眼。

若是有人看見這兩組女巫麵色如常地在這種地方穿梭，一定會覺得這些女巫果然是邪惡的。

穿過森林之後，是一個陡峭的山壁。

這裡比莉莉絲想得還要荒涼，這是人力辟出的荒地，地上幾乎沒有野草，爆炸的痕跡隨處可見。

山壁周圍坐落著一些用木頭和泥巴糊出來的“房屋”，女人們在房屋間走動。

這裡像是一個聚集的村落，隻是當夕陽光映向這片土地時，這裡便顯得格外荒涼，從這些房屋的簡陋程度就可以看出，在這裡生活的人物資有多麼缺乏。

而這個“村落”的儘頭，還有一個獨立的木屋，比起其他房屋，那個獨立的木屋看起來更像是一個正常的屋子，它有煙囪，有窗戶，有屋頂，還有一圈圍欄。

那個木屋離“村落”有一段距離，看起來“奢侈”而又孤單，異常顯眼。

莉莉絲本來以為那個木屋是卡喀亞的住所，但卡喀亞卻看都沒看那間木屋，而是和守衛的人說了幾句話之後，徑直走向了一個簡陋的房屋。

“停，就到這裡！”一個林塞女巫拔出刀，指向莉莉絲她們，“你們不能再前進了！”

以地勢高低為界，林塞女巫們為莉莉絲她們劃出了一片可以活動，也可以露宿的區域。

這種招待絕對算不上熱情，但莉莉絲已經滿意了，畢竟她們不請自來，也算不上這裡的客人。

而賽薇拉也很快被叫走了，她走之前寫了紙條告訴她們這裡是安全的，幾乎不會有魔獸出現。

比起這幾天因為魔獸和陷阱而時刻保持警戒的生活，被守衛的林塞女巫盯著算不上什麼。

莉莉絲和同伴們開始紮帳篷，生火做飯，安排值班和休息。

林塞女巫換了幾波守衛，每個守衛都會緊盯莉莉絲她們。

而莉莉絲她們也在觀察著林塞女巫。

“哎呀，那些守衛也太冷漠了，我一走過去她們就瞪我，根本不理我的搭話，”貝斯蒂叼著肉乾，靠在塞赫美特身上，“從房子和出現的人來猜，她們大概有五十幾個人，我偷看了一下她們的訓練，她們戰鬥的技巧不夠，有很多無效動作，就這方麵來說我們占據了優勢。”

“但她們夠凶狠，帶著以命相搏的架勢，真打起來我們未必能贏。”塞赫美特分析道，“更何況她們還有那種會爆炸的武器。”

這應該也是卡喀亞把她們安排在這裡的原因，高處視野更好，也更容易壓製敵人。

接下來的幾天，兩隊女巫相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