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5 章 討伐之破滅(2 / 2)

女主對此感到厭煩 妚鶴 27598 字 8個月前

女人們嘴裡的男人與伊裡斯印象中那個冰冷而又嚴苛的男人判若兩人。

——原來男人不是不會說話,對你冷淡不過是覺得你不值得。

可那些女人也上了當,死去的男人並沒有留下什麼遺產,他在生命的最後幾年,把所有錢都換成了深藍,吃進了肚子。

最後,伊裡斯發了瘋,拿著掃帚,把那些人趕了出去。

伊裡斯沒有為父親舉辦葬禮,她把父親的屍體和衣物交給了收屍者,並用它們換了兩個銀幣。

做這一切的時候,伊裡斯心中並沒有什麼波瀾。

因為他不配,她也不配。

他不配一場葬禮,而她也不配去同情他。

處理完屍體的那天晚上,伊裡斯徹夜難眠,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不斷地回想著自己的過去,受過的所有的苦,日複一日的,麻木而又辛勤的勞動。

她忽然發現,她總是在關注著費爾頓城的消息。

無論是抱著恨意也好,心懷報複也好,帶著委屈也好,她那無聊生活中的一點點波動,都與母親相關。

那是一點小小的期待,期待著母親回來,她們重聚。

可是母親死了,那個期待破滅了。

而伊裡斯也悲哀地意識到,自己甚至連母親的臉都記不清了。

直到那一刻,被壓抑許久的情感開關才被真正打開,伊裡斯蒙著被子,聲嘶力竭地痛哭了一場。

哈,她想,原來真正辛苦的,真正可憐的,隻有她自己。

原來她一直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那個夜晚,是伊裡斯在母親離開以後,哭得最厲害的一次。

第二天早上,擦乾眼淚以後,伊裡斯頂著紅腫的眼睛出去工作了。

日子並沒有什麼區彆,時間不會因為死了兩個人而停止,世界也不會因為她沒了母親和父親而消亡。

他們死了,而她還活著,即使家裡隻剩她一個人,她依然是那個能乾的伊裡斯。

她能靠自己一個人,組成一個家。

她是一個如此要強,如此努力的人,所以現在,即使麵對曾經的公爵小姐,現在的女巫,伊裡斯也不會移開目光。

“謝謝。”莉莉絲說,“我一直折不好這個。”

“……”伊裡斯沒有說話,她隻是盯著莉莉絲。

莉莉絲繼續說:“苔絲一直在和我說,你有多能乾。”

這種稱讚並沒有讓伊裡斯高興,相反,她的眼神變得更加冰冷。

“能乾?”伊裡斯嘲弄般地笑了一聲,“你是說把餐巾疊成花?”

“對,我沒有辦法疊好這個,我疊出來的總是很奇怪。”

“是啊,能乾,我打過很多工,乾過很多活,我會乾小姐您不會乾的很多東西。種地,割麥子,分辨野菜,我知道許多打掃的小竅門,我還會折疊餐巾,”伊裡斯拿起餐巾,“我能把這些餐巾折疊成一朵朵花,把它們放在籃子裡,供那些貴族使用。然後我還會去回收他們用過的餐巾,把它們洗乾淨,曬乾,熨平,再把它們折成花……可是這有什麼用呢?”

伊裡斯把餐巾疊成花,看向莉莉絲的視線中充滿憤怒:“這有什麼用呢?即使我折了一百朵,一萬朵花,即使我能把這餐巾花折得又快又漂亮,即使我洗一萬次餐巾、把它們全折成花,那又有什麼用!”

父親死後沒多久,伊裡斯就遇到了回到通恩的苔絲,苔絲像是對待女兒一樣對待伊裡斯,她們一起打理那個寒酸的小旅館,後來,那座小旅館變成了家一般的存在。

苔絲會給伊裡斯講很多公爵府的事情。

奶媽佩格、公爵夫人尼莫西妮……和公爵小姐莉莉絲。

對,莉莉絲……

苔絲總是在想念莉莉絲,像她說過的,佩格想念伊裡斯一般地想念莉莉絲。

可莉莉絲明明是個公爵小姐。伊裡斯想,她是眾星捧月的公爵小姐,有什麼可擔心的。

伊裡斯討厭莉莉絲,這位公爵小姐已經奪走了她的母親,還在奪走母親一般的苔絲的注意力。

“那個莉莉絲很好嗎?”伊裡斯問,“她比我更好嗎?她好,還是我好?”

“這怎麼比的嘛。”苔絲笑道,“你們都是很出色的姑娘,都很好。”

這個答案並不能讓伊裡斯滿意,於是她更加留意那些從費爾頓城傳來的消息,並在心裡默默評價那位貴族小姐的所作所為。

那個風評很差的公爵小姐莉莉絲一直纏著羅納德王子,並向他示愛。

——嗬,公爵小姐竟然能做出這種事,看來她也不過是個依附於人的女人而已,我在那個年紀,可是已經開始自己賺錢了。

公爵小姐和羅納德王子訂婚了。

——王子也不見得喜歡她,他隻是和公爵小姐這個稱號訂婚。

羅納德王子帶了一個漂亮的女人回宮,而國王對此視若無睹。

——看吧,王子不愛莉莉絲,那不過是政治聯姻,他隨時能把她拋棄。

公爵小姐開始學習劍術和射箭,她還開了射箭班。

——嗬,還不如學些能賺錢的技能。

公爵小姐在狩獵祭上取得了第二名的好成績。

——她一定是耍了什麼花招,她……

公爵小姐通過了競技場測試,成為了一名騎士,被神殿認定為聖女。

……

國王要求聖女莉莉絲祈禱豐收,公主給各地運送了種子。

……

關於莉莉絲的信息越聽越多,漸漸地,伊裡斯意識到了一個殘酷的事實:一直以來,都是她在自作多情地和莉莉絲比較,她想要超過莉莉絲,想要比莉莉絲更加能乾,更加討人喜歡。

但她們之間根本沒有可比性,伊裡斯為了認字去貴族家卑躬屈膝做白工,晚上借著爐子的火光艱難地練字學習,認為自己可以憑借刻苦和努力超過莉莉絲的時候,莉莉絲早就學會了識字,甚至還能學習男人才能學的劍術和射箭。

在伊裡斯學習怎樣做飯,怎樣清洗東西更乾淨,怎樣才能賺夠錢填飽肚子的時候,莉莉絲已經成為了繼辛西婭公主之後的第二個女騎士,她是聖女,可以作為神的使者去大神殿祈禱。

而伊裡斯甚至無法踏入通恩的神殿。

——“這怎麼比的嘛。”

是啊,沒錯,這根本沒有辦法比。她和莉莉絲,根本沒有辦法比較,即使她們“都是很出色的姑娘”,但她們之間的鴻溝無法逾越,也許她終其一生,也無法觸摸到她的起點。

莉莉絲,莉莉絲……

伊裡斯無法不去在意這個名字,她一直妒忌,甚至憎恨著這個名字。

“你真想學疊花嗎,尊貴的小姐?”伊裡斯瞪著莉莉絲:“苔絲誇我能乾,所以呢,你羨慕我嗎?你想成為我嗎?你想成為一個像我一樣能乾,像我一樣到處打工掙錢,幫彆人擦窗戶帶孩子洗衣服疊被子卻連識字都困難的人嗎?”

“我隻是覺得你很好。”莉莉絲張了張嘴,然後又因為不知道該說什麼,而把嘴合上了。

莫名地,伊裡斯想起了剛才和自己對話的威廉秘書官,那個男人穿著價格不菲的定製西服,昂著頭,像看一隻被自己捏在手心的螞蟻一般地看著她,評價她,用恩賜一般的語氣設計著她的人生。

“你們這樣的貴族又知道什麼?我恨你們,我恨你們輕飄飄的讚揚!也恨你們自以為是的評價!”伊裡斯把手中的疊花扔向莉莉絲,罵道:“沒錯,我恨你們的傲慢,莉莉絲。我恨你們這些貴族天生的傲慢,那種沒有受過苦的傲慢,那種可以輕易踐踏我的尊嚴,奪走我的一切的傲慢!”

餐巾製成疊花砸到莉莉絲的胸口,散開。

莉莉絲低下頭,看著那片餐巾輕飄飄地掉在了地上。

她早就知道,總有一天,伊裡斯會和她大吵一架,就像繃緊的繩子總有一天會斷開。

“也許你認為我的舉動是傲慢,但我並沒有侮辱你的意思。”莉莉絲說,“你和你的母親,都幫了我許多,你們都很……”

“很什麼?”伊裡斯打斷她,“能乾?”

莉莉絲說:“這不是挖苦,伊裡斯,我一直覺得你是個聰明又堅強的人。”

“啊,堅強,堅強!我為什麼會堅強?我不是生下來就堅強,是因為沒有依靠,不得不變得堅強。你聽清了嗎?是因為我沒有母親!是因為我的媽媽離開了我,因為沒有人幫我,所以我不得不學會做所有事,不得不變得堅強,你以為我喜歡現在這樣嗎?你以為我不想變成那些被寵得連雞蛋皮都不會剝的貴族小姐嗎?你把我的媽媽當母親一樣看待?哈,真了不起啊,你有兩個母親呢,而我呢,一個都沒有!你以為現在的一切,現在的生活,都是我自己願意的嗎?不,所有的一切,都是被逼的!因為我的母親被搶走了!”

莉莉絲歎了一口氣:“你這是在和我比誰更慘嗎?”

伊裡斯冷笑:“那你呢,你是想和我成為親親愛愛,毫無嫌隙的朋友嗎?”

莉莉絲搖頭,她已經發現了,在這種情況下,她說出的任何誇獎與示好都會變得蒼白:“不,我覺得我們很難成為那樣的關係,因為你討厭我。”

“哦,你也很聰明啊。”伊裡斯說,“你留在這裡,顯然不是為了加深和我的關係,你隻是想知道我和威廉秘書官說了什麼。”

莉莉絲坦誠地回答:“是的。”

“你怕了嗎?莉莉絲,”伊裡斯靠近了莉莉絲,低聲威脅,“也許騎士們現在就守在門口,你一出去,就會被圍攻,抓獲,送上火刑架。”

莉莉絲平靜地看向她:“沒關係,那時候我們會實施備選計劃。”

“備選計劃?你們早就製定了那種東西來預防我?”

“不隻這一個原因,我們本來就會考慮到所有可能,我不會用大家的命來當賭注。”

房間內再次陷入沉默,伊裡斯和莉莉絲對視著,雖然她們分彆帶著不同的情緒,但是沒有人退讓。

最後,伊裡斯先打破了沉默。

她挑釁一般地對莉莉絲說:“要想知道我到底有沒有背叛你們,你就出去看看吧,看看外麵有沒有埋伏的騎士。”

莉莉絲轉身,向房門走去。

“小心,也許一出去,你就會被利劍戳穿身體,”伊裡斯用惡毒的語氣說,“啊,可能這就是你們想要的,你們隻有幾十人,卻想占領整個通恩,這太荒謬了,簡直是不自量力!你們這群瘋子,你們這是在尋死。”

莉莉絲走到了門口,她發現,剛才伊裡斯關門的時候,把門從裡麵反鎖了。

莉莉絲說:“伊裡斯,我有一個女兒,我的女兒也有一個女兒。”

伊裡斯皺眉:“你在說什麼鬼話!”

“我現在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自己。我希望,我、我的同伴、我們的女兒、和女兒的女兒,都能生活在更好的世界,成長成能夠為自己感到自豪的人。”莉莉絲站在房門前,“伊裡斯,我不認為換個環境,你就會變成那些連雞蛋皮都不會剝的貴族小姐。”

“……”

“我知道你討厭我,甚至恨我,但我沒有辦法改變過去,伊裡斯。如果你的情緒一直無法消解,那你就繼續討厭我,繼續恨我吧,我不會強求你與我和解。”莉莉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苔絲說你一直關注著我,那麼,就請你關注得更久一點。看著我,看著女巫們,哪怕是抱著厭惡,帶著恨意也無所謂,我希望你能看到我們想做什麼,想改變什麼。”

她轉過頭,看向伊裡斯:“我們是女巫,女巫是能創造奇跡的人。”

說完,莉莉絲打開門。

門外是空空的走廊,一切如常,沒有劍拔弩張的對峙,也沒有埋伏的騎士。

莉莉絲麵色如常,大步地走了出去。

“慶幸吧,你不需要啟用那個備選計劃。”當房門再次關上,伊裡斯重新拿起一片餐巾,邊疊邊低聲說,“我是個有職業道德的員工,我憎恨你,但我不會出賣雇主。”

林塞山脈女巫據點

躲在牆後的男人剛剛探出頭,飛來的箭就擦著他的頭發掠過。男人連忙縮回頭,旁邊的人問:“隊長,我們該怎麼辦。”

進山的討伐隊分成了三組,一組由亞爾曼討伐隊的路易斯騎士主導,一組由索爾討伐隊的頭盔騎士主導,剩下的一組,則是被路易斯騎士硬推出來的梅格討伐隊隊長做主導。

雖然梅格伯爵的爵位不低,但他在通恩的土地並不多,這次能派出的討伐隊也不過五個人,而他們的隊長正是一個五個人中唯一一個騎士,一位滿臉麻子的壯漢。

現在,來到女巫據點的這些男人,正是麻子騎士帶隊的第三組討伐隊。

在和大部隊分開以後,他們遇到過陷阱,也遭到過女巫突襲,麻子騎士完全沒有帶隊的經驗,每次遇到狀況都會手忙腳亂,最後,隊伍成員逃的逃、死的死,那些牲畜也都不知所蹤。當他們找到女巫據點時,原本五十多人的隊伍人數少了大半,隻剩了二十餘人。

而剛才的爆炸和女巫的偷襲又讓他們少了五個人。

“要逃走嗎,隊長?”又有人問。

“怎麼逃?”麻子騎士問,“你還記得來時的路嗎?”

他們一遇到陷阱和偷襲就四散逃跑,然後再重新聚集,幾次三番,早就忘了來時的路,如果回去,就要冒著重新遇到陷阱的危險。

而且,他們都已經找到了女巫的據點了……麻子騎士眯起眼睛,仔細想想,剛才雖然有伏擊,但並不猛烈,而且他們躲在牆後這麼久,也沒見那些女巫們攻過來。

這說明,女巫們的大部隊並不在這裡,她們有可能正在和另外兩支討伐隊交戰。

那麼,現在不是一個最好的機會嗎?他們是第一個找到女巫據點的,如果他們能占據據點,那麼,他們就能成為這次的大功臣!

勝利就在眼前,怎麼可能回去?

麻子騎士看向遠處的小木屋,那座木屋鶴立雞群,和其他簡陋的建築有著明顯的差異,而且,剛才他看到屋子的門打開了,顯然裡麵有人。

“那裡一定是女巫頭領的住處!”麻子騎士說,“隻要我們拿下女巫頭領的首級,我們的討伐就成功了!”

即使留在木屋裡的人不是女巫頭領,也一定是可以用來要挾女巫的人。

“你們從後麵偷偷繞到那幾個射箭的屋子裡,解決掉那些射箭的女巫,其餘人掩護我!”麻子騎士對其他人下了當隊長以來最深思熟慮的一個命令,“目標是那個木屋!”

木屋裡,狄賴和賽薇拉一直透過窗戶觀察著外麵,那些躲藏在暗處的討伐隊還沒有行動。

莉莉絲她們還在這裡的時候,曾經和林塞女巫們分析過敵人的行動:“林塞山脈很大,討伐隊不會漫無邊際地搜索,他們肯定會像我們來林塞山脈時一樣,順著爆炸聲和陷阱的痕跡尋找。既然如此,我們就可以用爆炸和陷阱引誘他們走上彆的道路!”

莉莉絲她們和林塞女巫們一直在布置陷阱,為的就是把敵人的大部隊引到更容易一網打儘的地方。

所以卡喀亞她們最近一段時間都沒有回來,而是在遠處的山洞附近紮營。

但事實上,陷阱和□□的路有兩條,一條是許久以前,女巫們為了保護據點而做的防護,另一條才是後來布置的陷阱。

若是討伐隊分成多支隊伍行動,找到真正的女巫據點也並不奇怪。

儘管卡喀亞她們儘量消滅敵人,可林塞女巫人數有限,不可能麵麵俱到,最後肯定會把重心放在人數最多的討伐隊上去。

正如卡喀亞所說,隻能由守在據點的人自己保護自己。

“啊!”賽薇拉忽然驚呼了一聲,狄賴打起精神,看向窗外。

原本躲在暗處的討伐者們忽然行動了起來,他們無視了其他房子,直直朝著小木屋跑來。

這次,沒有箭射向他們。

在這裡待著的時候,赫蘿克做了一個簡單的鐵匠爐,融了一些鐵製品,為女巫們打造了箭支。

現在,狄賴不知道那些箭支是用完了,還是那幾個留下的林塞女巫出了意外。

賽薇拉忽然走到門口,打開了門。

“小心陷阱!”看見木屋的門忽然打開,麻子騎士大聲喊道,“小心!”

受到喊叫聲的影響,討伐隊的成員避開了門前的石子路,跨過矮柵欄,直接跳進了木屋前長滿雜草的花園。

“轟!”“轟!”“轟!”

爆炸聲此起彼伏。

“不要怕!衝!”麻子騎士吼道,“往前衝!”

在此起彼伏的爆炸聲中,有人衝到了門口,然而他的身體馬上被利劍貫穿。

當持劍者拔出劍,那個男人的屍體倒下去後,麻子騎士看見了一張令人驚歎的女人的臉。

“找到了,是女巫!”麻子騎士喊道,“就是她!迷惑人的女巫首領!”

“哈!”賽薇拉憎惡地冷笑了一聲,持劍衝了上去。

那種目光她見得太多了,多得令人厭惡,多得瞬間就能激起她的怒火!

這一次,她要戳瞎他的眼,撕爛他的嘴,刺穿他的心臟!

屋子裡的林塞女巫也已經跑了出來,她們有的還在與偷襲者纏鬥,有的已經殺死了偷襲者。

“唰啦!”木屋的窗戶被打碎,有男人想要從窗戶爬進來,但是很快,他就被劍戳了個透心涼。

“來啊!你們敢來,我就敢砍你們!”狄賴握緊了劍柄,對著窗外的男人吼道——大家都在戰鬥,我也要戰鬥,這個木屋、海拉和歐若拉,就由我來保護!

林塞山脈山洞前

“這次我們會組一支十人隊進山洞,主要任務是偵查山洞裡的情況,不需要和女巫交手,一旦發現問題就馬上回來。”路易斯騎士長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問道:“有人自願參加麼?”

沒有人應聲。

現在已經是下午,自從清晨找到這裡,路易斯騎士長已經派了三撥人去山洞偵查,可是沒有一個人回來。

“現在已經沒有一個有勇氣的人了嗎?你們可是靠貴族大人們給出的工資生活,這次也拿了錢!”路易斯騎士長環視著周圍的人,“可是你們卻如此膽小!”

亞爾曼討伐隊的成員們低著頭,不敢說什麼。其他貴族討伐隊中卻傳出了不和諧的聲音:“既然如此,那就應該讓薪水最高的騎士長先去。”

“誰!在說什麼?大聲點!”路易斯騎士長看向聲音傳出的方向。

那裡馬上安靜了下來。

路易斯騎士長的臉色差到了極點,他伸出手,在隊伍裡指了十個人,強製他們組成偵察隊進入山洞。

那十人進入山洞以後,路易斯騎士長又命令其他人去砍乾樹枝回來。

“先把乾樹枝堆在洞口,”路易斯騎士長說,“我們等兩個小時,如果那十人還不回來,就在洞口點燃樹枝,把煙灌進洞裡。”

這不是最優解,他們現在不知道山洞的構造,不知道女巫是否真的住在裡麵,也不知道裡麵有多大,是否通風,是否有其他出口,灌煙能否對女巫造成影響。

但再等下去天就黑了,討伐隊對林塞山脈的了解遠遜於女巫,一旦拖到天黑就會陷入劣勢。

十人偵察隊進了山洞,最前麵的人一手持劍,一手拎著裝著魔法石的照明燈。

“依我看,那個騎士長就是膽小,自己不敢來,才在那兒狐假虎威。”有人罵道,“那些貴族也都是蠢貨,他們明明有照明胸針照明戒指照明項鏈之類的東西,卻隻給了我們最不方便的燈!”

“那種東西都是貴族專用,哪裡會給我們這種人用?”有人應和道,“你沒發現那個騎士長每次指定的都是一些普通人?他可不敢讓那些貴族出身的騎士做這麼危險的事,因為一不小心就會和貴族家族結怨。”

“嘖,一群該死的膽小鬼。”

偵察隊抱怨了幾句便靜了下來,山洞外寬內窄,越往裡越難走,四周都是石頭,稍不留意就會擦傷,有些地方的石頭還是濕的,不知道是哪裡漏水。

偵察隊不知道女巫是否在黑暗處埋伏,又不能關了燈摸黑走,隻能躡手躡腳地往前走。

幸好這山洞雖然又長又曲折,但卻沒有分叉路,他們走了大概十幾分鐘,忽然感覺到了前方吹來的風。

“有出口?”有人低聲問了一句。

這個發現令偵察隊又驚喜又疑惑。

若是山洞真有出口,這路真的那麼簡單,那麼之前那三批探路者為什麼沒有回來?

很快,山洞的出口便出現在眼前。

陽光撒在出口處,外麵看起來比狹小的山洞要舒適得多,但偵察隊卻不敢前進了——因為洞口的地上殘留著拖行的痕跡,那些痕跡上還有深色的液體殘留。

偵察隊的成員們忽然意識到,他們剛才摸到的那些潮濕的石頭,上麵的液體不一定是水。

然而,當他們剛意識到這一點,洞口就傳來了“轟”的一聲。

一塊巨大的石頭堵住了出口。

“回去!”偵察隊的成員喊道,“快回去!”

人們轉過身,狼狽地朝著來時的路跑去。

“什麼聲音?”正在往山洞洞口堆柴的男人們抬起頭,看向山洞。

“乾什麼呢,還不快點乾活,馬上就天黑了。”路易斯騎士長大聲問道。

“騎士長,山洞裡有聲音。”

“什麼聲音?”

“轟隆……的聲音……”

在討伐隊的成員報告聽到的聲音時,他們頭頂也傳來了同樣的聲音——無數落石從山上砸了下來!

“什麼!什麼東西?”

“哇啊!”

山洞的洞口被落石徹底堵住了,被落石砸中的人們驚慌失措,哀嚎聲和驚叫聲此起彼伏。

在一片混亂中,路易斯騎士長聽到了女人的聲音。

“真可惜,要是你們一起進山洞,就能省下我們不少力氣哩。”那個聲音笑道,“不過現在也不錯,姐妹們,一人解決兩、三個,不難吧?”

隨著那個女聲的響起,女巫們忽然出現,她們衝進討伐隊裡,大殺四方。

落石濺起的灰塵還未完全消退下去,被突襲的人們被打得措手不及。

“衝!”路易斯騎士長吼道,“不要亂,戰鬥,後退者死!”

他一邊喊,一邊觀察形勢,很快鎖定了剛才說話的那個女人,她顯然是女巫們的領袖,又高又壯,扛著一隻巨大的雙刃斧,雖然缺失了一隻耳朵,但寸頭下的表情卻自信無比。

“讓我瞧瞧。”那個女人也察覺到了路易斯騎士長的視線,她右手搭在雙刃斧的斧柄上,在陽光下抬起下巴,笑容中帶著狂妄與不羈:“你就是他們裡麵最強的那個?”

路易斯騎士長緊緊握住了劍柄:“邪惡的女巫,我會用正義之劍製裁你。”

“哈哈哈,有意思,”那個女人揚起斧子,衝了過來:“那就讓我來會會你所謂的正義之劍!”

林塞山脈女巫據點木屋 地下室

海拉縮在角落裡,抱著歐若拉,用手捂住了嬰兒的耳朵。

如果沒有這個嬰兒,她的手一定會捂在自己的耳朵上。

海拉在發抖。

即使在地下,她也能聽到上麵傳來的爆炸聲,和含糊不清的喊叫聲。

她做過數不清的炸|彈,但這是她第一次經曆廝殺。

在這一刻,她甚至久違地想要向神祈禱,祈禱那個小女孩,和其他人的平安。

漸漸地,外麵的爆炸聲消失了。

持久的安靜讓海拉的心再次提了起來,她把已經睡著的歐若拉放到床上,費力地走上樓梯,把耳朵貼在門上,聽外麵的動靜。

因為耳朵不好,她已經很少如此聚精會神地去聽什麼東西了,她甚至不確定自己聽見的那個,似乎很輕快的腳步聲,是不是自己的幻覺。

但是緊接著,門被敲響了,那個熟悉的,有點啞的聲音伴隨著敲門聲響起:“海拉!海拉!快開門吧,我們贏啦!”

聽到這個聲音的瞬間,海拉的手再次劇烈地抖了起來,她顫抖著,打開了地下室的門。

門一開,刺蝟頭的女孩隨著外麵的光,一起撲進了海拉的懷裡,聲音帶著掩飾不住的興奮:“我們贏啦!我們解決掉了所有的壞蛋!”

“哦!哦!”海拉流下了眼淚,“太好了。”

“不過你的窗戶被那些家夥打破了,還好門沒事,”狄賴說,“賽薇拉一定是怕門壞掉,所以先把門打開了,沒想到那群笨蛋自己跑到了花園裡,自己把自己炸飛了。”

“啊……”賽薇拉在狄賴背後苦笑,才不是那樣,她打開門就是為了讓那些人起戒心,從而踏入花園。

“我們這次實在太厲害了!”狄賴說著說著,忽然發現抱著自己的海拉一言不發,卻對她越抱越緊,“海拉?”

“不要再讓我等了。”海拉喃喃道,“我怕、怕、誰都等不到。”

“不會的,即使我們回不來,卡喀亞她們也會回來,”女孩信心十足,“我們的計劃製定得可好啦!”

“可、她們,她們討厭我。”

“那有什麼,我們也不是全都親親愛愛,沒有矛盾,總有合得來,和合不來的人。最開始的時候,你還不喜歡我,我還不喜歡卡喀亞呢。而且,我不是回來了嘛。”狄賴開心地笑著,露出了一口小白牙,“我們贏啦!海拉!”

林塞山脈山洞前

“鐺”“鐺”“鐺”

利劍與雙刃斧凶猛地交鋒,路易斯騎士長被逼得步步後退。

可惡,這個女人,為什麼力氣這麼大!簡直是個怪物!

握劍的胳膊被震得發麻,劍上也出現了缺口,每一次的交手都讓路易斯騎士長感受到死亡的威脅。

這個女巫怎麼可能強過我?她一定是個怪獸,她一定用了巫術!

不,仔細想想,她肯定有缺點,笨重的斧頭不像劍那麼靈巧,揮舞時一定有破綻……

路易斯騎士長屏氣凝神,仔細觀察著,對方的巨斧再次落下時,他準確地抓住了那個破綻!

就是這裡!

劍鋒刺向那個破綻時,路易斯騎士長忽然看見巨斧女巫揚起的唇角,那一瞬間,他的腦中滿是不詳的預感。

緊接著,那本該落下的巨斧被以巧妙的力道控製著,從下往上地劈砍而來。

閃著寒光的雙刃斧又一次與利劍相交。

“嘣!”

當劍被砍斷,那把巨斧劈向自己胸口的時候,路易斯騎士長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怎麼可能……”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他依然無法相信這個女巫竟然如此輕易地擊敗自己,“我可是騎士長……我一直在訓練……”

“怎麼不可能?”卡喀亞甩著斧頭,嘲笑說,“和我對練的也是騎士,王宮第一騎士團的騎士總比伯爵府的騎士要強得多吧?哦……”她對著死不瞑目的騎士長聳了聳肩:“可惜你已經聽不見了。”

卡喀亞轉過身,看向四周。

戰鬥已經結束,目光所及之處,已經看不到活著的討伐者。

林塞女巫們正在為傷者包紮,搜索戰利品。

“真是難以想象。”卡喀亞說,“這可是幾百人的討伐隊,我們竟然贏了,還贏得這麼漂亮!”

她扛起斧頭,驕傲地感慨:“我果然很強哩!”

翌日林塞山脈

這是討伐隊進山的第七天,也是亞爾曼伯爵預計中,討伐隊本應凱旋而歸的日子。

然而現在,還存活的討伐隊隻剩下了一支。

清晨,頭盔騎士悠閒地晃到了篝火旁,查看其他人準備的早飯:“哦,今天早上喝雞湯啊,真不錯。”

由頭盔騎士率領的這支討伐隊已經駐守在某個山腳下七天了。

自從那天分隊,頭盔騎士就帶著這支小隊找到了一個三麵環山的山腳安營紮寨。

這七天裡,他們除了休息,就是宰殺帶來的牲畜做飯,除此之外,再沒有任何動作。

當然,也不是沒有人抗議這種百無聊賴的生活,有些人認為既然是來討伐女巫的,就必須有所行動才行,對於這些人,頭盔騎士也保持著隨意的態度,任由他們離開。

陸陸續續有人離開後,隊伍裡的人由原來的八十多人,變成了五十多人。

後來有人在撿木柴時,在不遠處發現離開的人的屍體。

那以後,離開的人就變得越來越少了。

但是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不安的人也開始變多。

阿博特討伐隊的小眼騎士看向坐在自己身邊,把頭盔的麵具掀開,大口喝湯的頭盔騎士:“您為什麼不把頭盔摘掉再喝湯?”

這七天裡,頭盔騎士從來沒有摘掉頭盔。

頭盔騎士說:“我可不知道那些女巫什麼時候偷襲,萬一我把麵具掀開,她們趁機砍掉我的腦袋怎麼辦?”

這話理直氣壯得讓人無語,仿佛他天生膽小,而不是幾天前那個一刀砍死同伴的人。

小眼騎士又道:“我們要在這待多久,畢竟我們是來討伐女巫的,一直在這裡混日子,要是被那些貴族知道……”

“如果不滿意,你可以帶人走。但對我來說,保命最要緊。”頭盔騎士道,“你想想我們有多幸運,要是普通人在這個地方紮營,早就被魔獸撕成碎片了,而我們從未受到魔獸的攻擊。”

隱藏在頭盔後的眼睛觀察著小眼騎士的表情:“這可是神的恩賜,所以我們才有這樣的幸運,難道你想白白浪費掉被神守護的生命?”

“雖然是這樣,”小眼騎士糾結道,“但也不能什麼都不做吧,您是多爾恩城來的騎士,遲早會回多爾恩城。我們可是要一直留在通恩的,現在也不知道其他兩隊到了哪裡,事態發生了什麼變化……”

他還未說完,遠處就有人神情激動地跑來:“報、報告!女巫!我看見女巫了!”

“女巫!?”小眼騎士馬上站了起來,“什麼女巫?”

“我剛才取水的時候,看見一群女人正在下山!”那人一邊喘,一邊道,“這山上哪還有什麼彆的女人,那些人肯定就是女巫!她們還帶著武器!領頭的那個人長得很高,看起來就和普通人不一樣,絕對沒錯,她們就是女巫!”

聞言,已經有一個騎士拿起劍:“要戰鬥了!”

這句話讓休息了七天的人們熱血沸騰,不少人也拿著武器,站了起來,準備去和女巫戰鬥一場。

然而下一刻,那個拿劍騎士的頭就飛了出去。

人們剛燃起的熱血瞬間冷卻了,他們驚訝地看向剛才揮刀,砍掉同伴腦袋的頭盔騎士:“你在乾什麼?”

“你瘋了嗎?”

“為什麼?”

“你們才是瘋了,”頭盔騎士握著刀,“我警告過你們了吧?不要輕舉妄動!怎麼,想要違抗隊長的命令嗎?”

“你這是做什麼?”小眼騎士喊道,“你的刀應該對準女巫,而不是我們!”

“還沒看清形勢嗎?蠢貨們!”頭盔騎士提高了聲音,罵道:“如果女巫出現在這裡,就說明其他兩隊討伐隊已經失敗了,那兩隊人加起來,數量是我們的幾倍,他們尚且失敗,難道我們去就能贏嗎?”

所有的質疑聲都消失了。

“你們仔細想想,那可是女巫,能奪人性命的女巫!討伐行動已經失敗了,我們卻活著,這就說明我們贏過了那些死掉的人!而你們現在被煽動,去和女巫交戰,除了白白送死,又有什麼其他意義?”頭盔騎士環視四周,“你們的命就這麼不值錢嗎?”

人們徹底安靜了下來。

“我這可是為了你們好,”頭盔騎士說,“用他一個人的命,來換你們所有人的命。如果這樣都勸不住你們,那你們就去吧。我如此費力保住你們的命,你們卻不珍惜,希望你們在臨死的時候,不會感到後悔。畢竟我們不是亞爾曼伯爵的騎士,不需要對他負責。”

沒有一個人離開。

頭盔騎士重新坐了下來:“亞爾曼伯爵現在正在伯爵府裡吃著美食休息,準備參加即將到來的狂歡聚會,他不需要為任何事拚命。而我們,現在不過是在做與他一樣的事而已。我敢和你們打賭,即使你們去和女巫拚命,死在林塞山脈,亞爾曼伯爵也不會感激你們。相反,他會責罵你們,認為這次討伐行動的失敗是因為你們的無能。所以,你們為什麼要去拚命?還不如坐下,喝碗雞湯。”

頭盔騎士在心中默念:坐下吧,你們可都是我精心篩選出來的膽小鬼。

剛才因為女巫出現的消息站起來的人們陸續坐了下來。

小眼騎士問:“那麼,我們要怎麼辦?我們總不能一直待在山上。”

“我們還不知道女巫下山做什麼。”頭盔騎士答道,“再等幾天,確定沒事了再下山,到時候想回通恩的可以把自己弄得狼狽一些,說自己是戰鬥後的幸存者。若是害怕被責怪的,也可以以搬救兵的名義直接去維爾博,即使是亞爾曼伯爵,也不會責怪去搬救兵的人吧?”

“您真是太聰明了。”小眼騎士道,“多虧了您,我們才不至於送命。”

“嗬。”頭盔騎士笑道,“不客氣,這都是我應做的。”

這天下午,林塞山脈的天空升起了一道紫紅色的煙。

看到這煙的人們紛紛猜測煙的來由,有人認為是神跡,也有人認為是巫術。

隻有潛伏在通恩的女巫們才知道這煙的真正含義。

在亞爾曼伯爵府的莉莉絲,索爾伯爵彆館書房查賬的卡珊德拉,藏在鐘樓的瑞吉蕾芙,觀察貴族府邸的歐諾彌亞,城門口記錄士兵數量的埃達。

當五個隊長和她們的同伴看到那持久不散的紫紅色煙時,都不約而同地露出了笑容。

那是林塞女巫順利解決掉討伐隊的信號。

這也是另外一個信號,代表著當天晚上,潛入通恩的女巫們就會展開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