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沒想到的是,這個賭他沒過兩年就輸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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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顧晏最後一個在梅茲度過的九月。
那年梅茲的秋天冷得很早。
寒流越過大洋和山脈吹到了這個時區,往年要到十月末才開始變色的闊葉植物和藤蔓,在九月初就泛了黃。
通往法學院和講座大廳的那條路藤蔓植物格外多,層層疊疊的葉子附在牆上,最高能爬到院長辦公室向陽的窗台。
當時離畢業其實還有大半年,但有一部分學生已經有了大致的去向,顧晏就是最早的那批之一。
那學年安排的課程並不多,其中一些學生簽了個長期假條,除了個彆老師的課程和考試,已經很少回梅茲了。
“個彆老師”在法學院的學生這裡,指且僅指燕綏之。
但燕綏之這一年的課其實非常少,即便算上那種非課程類的講座,也屈指可數。
那天,法學院門前的全息屏滾動著這一年的講座和課程計劃。
顧晏本來是要去學生管理處提一份檔案,路過全息屏時,屏幕剛好滾過某個名字,他本就不算匆忙的步履停了一下。
其實那一年燕綏之的講座和課程安排他都記得,甚至在其他年級的排課他都留有印象。
但他還是不由自主地停留在屏幕前,又看了一遍。
他跟外祖父不太一樣,對於數字和日期的強記憶力除了用在法典、案例和卷宗上,還不知不覺用在了這些地方。
那張排表實在不長,一頁就能裝進去。加上隨時可能有變動的講座,也不過二十多次而已。
顧晏看著表格,忽然想起喬說過的一句話:“兩百次算多嗎?很少的。”
如果兩百次都很少的話,那二十次呢?放在兩百年的時間裡,就真的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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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顧晏傍晚還要趕去港口,輾轉去另一個地方。按照計劃,他拿了檔案就得出發。
但在他本該出發的那個時間點,他沒有坐在去往港口的飛梭車上,而是坐在了低一年級的法律課上。
那節是個大課,用的是一個中型的講座大廳,有高高的能夠遮擋半個後排的椅背,電子桌麵上還有一些講義,供旁聽的人翻看。
顧晏就坐在最後一排。
電子桌麵的講義上是他早就學過的內容,講義頂上標注著這節課的教授名字:燕綏之。
那個人依然習慣踩著一分不差的時間點走進講堂,大概是開完某個會議趕過來的,緩解疲勞的眼鏡沒摘,低頭翻看全息屏時,會讓人想起他坐在辦公室批閱文件的樣子。
再抬頭時,微彎的眼睛像秋日陽光映照下的湖。
套在手指上的智能機忽然震了兩下,顧晏點開屏幕,一條消息跳了出來。是喬發來的信息:你是今晚6點的飛梭機去雲橋星出差吧,我也要去一趟幫我姐辦點事,順路一起?
顧晏:我可能趕不上6點。
喬:怎麼了,有急事嗎?
顧晏:私事
喬:還有私事能在你這裡橫插在正事前麵?我可太好奇了,你在乾嘛?
顧晏抬眸,看著講台邊的人。
他清瘦挺拔的身影在身後的全息屏幕上投下一道淺淺的影子,影子旁邊是擬真的時鐘,時鐘旁有這一天的日期。
9月11號,秋,天氣晴。
顧晏沉靜地看了一會兒,低頭回複:在過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