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潘尹川腦中瞬間響起了之前和修苓的對話——
“那你知道懷先生為什麼和我……嗯,上床的時候,不脫褲子嗎?”
“你竟然不知道?懷先生的一條腿,是機械義肢。……嗯,懷先生也沒有很喜歡你嘛。”
潘尹川能理解當時修苓為什麼那樣說。
不將機械義肢露於人前,當然不是因為懷聿害羞。
而是一種高高在上的漠視。
我對你漠不關心,你也看不到我的隱秘,我們永遠不會真正走進對方的世界,就這樣限定在純粹的□□關係之上。
那現在呢?
潘尹川情不自禁地又打了個冷戰。
“涼?”懷聿說著,箍住他的腰將他抱起來了一點。
潘尹川的思緒飛速抽離回現實,本能地點了下頭。
“等暖氣起來就好了。”懷聿低聲說。
我還以為您會說,忍一忍就好了。
不過潘尹川很快就發現,說話的藝術是提上去了,但行事還是那個作風。
懷聿抓著他,沒有一點要放手的意思。
Alpha抽走了他的腰帶,身上的浴袍就立刻鬆鬆地垮了下來。
更涼了。
潘尹川身上飛快地冒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懷聿輕撫過他的背脊,然後將他抱了起來,徑直走向大床。
還好是去床上,不然這得多硌得慌。
潘尹川心想。
懷聿將他按倒在床上,順手扒掉了他身上的浴袍。就在潘尹川忍不住蜷了蜷身子的時候,懷聿托住他的腰,開始給他……穿衣服???
嗯???
潘尹川掙紮了兩下,想爬起來。
懷聿低聲說:“彆動。”
潘尹川隻好僵在那裡不動了。
Alpha的動作甚至稱得上是溫柔的。雖然這樣的溫柔讓潘尹川摸不著頭腦。
漫長的三分鐘過去了。
潘尹川被懷聿穿戴整齊了。
穿戴……整齊了。
這太奇怪了,——懷先生屈尊降貴給他穿衣服。
突然不想睡他了?
“好了。”懷聿說著收起手。
潘尹川茫然地撐著床沿坐起來,這才注意到對麵擺了一麵大鏡子。
鏡子無比清晰地映出了他現在的模樣。
裡麵是白色網球衫,紐扣扣到最高那一顆,外麵是黑白條紋的運動外套,下麵是同樣黑白條紋的長褲。
太眼熟了!
這不是他高中校服嗎?
懷聿站在他的身側,也盯著鏡子裡的他,說:“你們學校的校服設計得還是不錯的。”
還真是校服!
當初他的同學都很嫌棄這玩意兒,說外套又肥又大,顏色也灰沉,一點不靚麗。
不過潘尹川清瘦,眉眼間的青澀氣也還很濃。
衣服一套上去,和高三畢業那年倒也沒什麼區彆。黑白的顏色雖然灰沉,但在燈光下反而襯得他皮膚白得過了分,像瓷一樣。
“很好看。”懷聿低聲說,一手攬住他的腰,手掌很快就從寬大的衣擺底端探進去,親昵地按在了他的腰側。
“你高中的時候,是這樣嗎?”懷聿的聲音緊挨著他耳邊響起,好像再親近些,就能吻到他的耳廓。
潘尹川本能地輕顫了下,擠出聲音:“……嗯。”
話音落下,潘尹川被重新按倒。和之前都不一樣……這回是他穿得整整齊齊,隻是褲子被扒掉了一點。
Alpha隨即欺身上來。
冰冷而堅硬的機械義肢緊抵住了他。
過分的炙熱,和沁人的涼意,一塊兒將他吞噬進來。
好的,沒事了,還是那個懷先生沒錯。
……
潘尹川是突然自己驚醒的。
窗簾拉得嚴實,室內一片漆黑,讓人有點分不清白天還是黑夜,更恍惚間不知道自己置身何方。
想到這段時間以來養成的新習慣,他本能地伸出手去摸了摸身邊的位置。
一片冰涼。
不在啊?
不過這才更像是懷先生的作風。
潘尹川掀了被子,翻身下床,正要去摸索開關。但就在腳觸底那一瞬,床邊亮起了一圈兒燈。
原來還是感應的。
這倒是方便了他,不用再像以前那樣滿世界亂摸了。
“您醒了嗎?”門外突然響起傭人的問詢聲。
大概是從門縫裡窺見了光。
“嗯,進來吧。”潘尹川提高了音量。
傭人推門進來,順勢打開了房間裡的主燈,明亮的光霎時填滿了房間每個角落,晃得潘尹川還眯了下眼。
“對不起,我將亮度調低一點。”
“沒事,不用,我適應一下就好。”潘尹川覺得對方對自己小心過了頭,但完全沒必要,不都是打工人,不會因為他陪老板睡覺就比較高貴一點。
潘尹川說完就腳步發飄地進了浴室。
等洗漱完出來,早餐已經擺上了桌。
看見他出來,沒等他主動問起,傭人就先開了口:“先生一早就回中心城了。”
完全不出意料,他又睡了一天。
潘尹川現在已經很是神態自若,一點也不會在傭人麵前臉紅尷尬了。
他坐下來一邊拿勺子喝粥,一邊疑惑地問:“先生回中心城了?那我一個人住這裡?”
傭人笑著說:“還有我們啊,您在這裡非常安全,等您用完早餐,我帶您四處轉轉吧。”
潘尹川點點頭想了下,其他人因為基因編輯器趕往羅斯州,懷聿卻回到中心城,顯然是有更大的謀劃……
但就算是這樣,臨行前懷聿都還要特地睡一下他。
潘尹川無f-u-c-k說。
“嘩啦”,傭人拉開窗簾,落日的餘暉灑進來,又有人披著霞光抱著鮮花進來,分彆放在床頭和桌邊,還怪有儀式感。
等潘尹川吃完早餐,傭人們帶著他走出去,登上了一座小樓,他放眼望去,小樓向兩旁綿延出了高高的圍牆,將整個莊園完整包納其中。
潘尹川一下反應過來……這不就是堡樓嗎?架起機槍大炮就能防守。
潘尹川無語凝噎。
難怪他們再三強調這裡相當的安全。
餘家安要想抓走他,那得打地洞。不過以懷聿的縝密程度,和對魯南市的掌控程度,餘家安恐怕得從隔壁市就開始打才行。
潘尹川安心了。
“您要看煙花嗎?”傭人又在耳邊問。
“看煙花?還能看煙花?”潘尹川多少有點兒震驚。
“當然可以啊,莊園後頭還有條河,再過兩天要結冰了,您還可以去上頭滑冰。”
“旁邊有個草莓園,您也可以親手去摘草莓。”
安排的活兒還挺多……潘尹川愣了愣。
也確實和之前不太一樣了。
最早待的那棟彆墅裡,傭人也會領著他在外麵溜達,但更多其實是為了盯著他,免得他做出什麼不合適的事,所以轉都不能轉出太遠。不過那會兒跟懷聿睡一覺,他恨不得歇三晚,也沒空去思考無聊不無聊這事。
感覺挺奇怪的,這讓潘尹川一下聯想到了家裡電視機播的宮鬥劇。
他就仿佛裡頭那個突然得寵了的貴妃。
……潘尹川為自己的聯想打了個寒噤。
他敲了敲太陽穴,壓住思緒往遠處望去。
遠處重疊的山巒,密密的林影印在他的眸中,潘尹川腦子裡突然又冒出個突兀的念頭——
這裡好偏僻。
偏僻得甚至有種除了這座莊園,四下荒無人煙的感覺。
“他們去拿煙花了,等天色再晚一點就可以放了。”傭人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
潘尹川轉頭看去,好麼,桌子搭起來了,取暖器也拎過來了。他慢吞吞地挨著桌旁坐下,手邊很快煮上了茶。
那種冷寂的感覺瞬間就從潘尹川身體裡抽離走了。
潘尹川就坐在這裡看了一晚上的煙花,等睡個好覺起來,就真去滑了冰,再摘了草莓。
“您要是覺得無聊,還可以開開直升飛機,馬場騎騎馬。還有,莊園裡養的隕石邊牧要生小狗崽了,您感興趣的話也可以去看看。還有坐雪橇,打冰球……”
傭人很快又給他安排上了新活動。
接下來的幾天,潘尹川挨著體驗了個遍。
他倚倒在沙發上,傭人給他端來了桂花釀和小點心,說:“您一會兒還去遛狗嗎?”
“……去。”
“賽車場地收拾出來了,您要去玩玩嗎?”
潘尹川忍痛拒絕了:“這就算了吧。”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掐指一算,也沒幾個月就到合同終止期了。
“您是怕危險嗎?我們這兒有專門的教練帶您。有科尼塞克和SSC的頂級超跑供您選擇,當然,您要是喜歡布加迪的話,我們也可以再運兩輛過來……”傭人哄他。
像是鐵了心想陪他玩好。
但潘尹川還是搖了搖頭。
他不懂車,而且這些畢竟離他也太遠了,不要真的錯把彆人給予的,當成自己的生活。
“這兒有書嗎?”潘尹川問。
“有,有個專門藏書的地方,您要看書是嗎?您要看什麼類型的?如果沒有的話,我們馬上安排人采購。”
“嗯……高級護理類的。”
傭人呆住了:“您要看……這個?”
“不行嗎?”
“行,當然行的。”就是傭人有點想不明白,以他的身份地位,應該讀點哲學啊、曆史啊、詩集之類的吧。
潘尹川坐在閣樓裡連著看了好幾天的書,這才覺得失控的生活慢慢又回到自己的手中了。
看書當然比駕駛直升機、滑雪、玩賽車枯燥。
但這讓他有踏實感。
就這麼連著看了好幾天,潘尹川的手機突兀地響了。
嗯?電話居然能打進來?
潘尹川拿過來一看,是他媽。
“喂。”他趕緊接起。
“最近外麵很亂,你在哪裡?還安全嗎?”
“唔,在朋友這裡。”
“沒有人為難你吧?”
“沒有。”豈止沒有,他過的生活甚至可以算得上是驕奢淫逸了。
想到父母一無所知還在為自己擔心,他心裡也有點不是滋味兒。但偏偏又不能說實話。
“你們安全嗎?”潘尹川抓著手機站起身。
窗外的風吹到他臉上,吹得他鼻尖都發涼。
“很安全。”那頭的汪琇其實也不敢對兒子說實話,說自己可能是被中心城的人扣押起來了。
“我和你爸爸這裡沒什麼需要擔心的,但你一定要躲好。現在外麵鬨出了個基因編輯器,各方都在爭搶。老餘的兒子餘家安,他沒有死,他就是這個編輯器的持有者……他……他可能會來找你……”汪琇委婉地提醒道。
早就見識過餘家安發瘋的潘尹川裝作不知道,乖乖應了聲:“好,媽,我知道了。”
知道兒子沒事,汪琇也就掛斷了電話。
掛斷之後,她才忍不住看向麵前的人,說了聲:“謝謝。”
對方說:“沒關係,您要打電話其實可以直接講。”
看管他們的人,沒有想象中的凶神惡煞,甚至還顯得態度親和。
他們在這裡衣食無憂,每天還有報紙看,除了不能離開這棟建築,自由度也並不受限製。
現在又特地送來了電話機,問他們要不要向親人報一聲平安。
真把汪琇搞糊塗了,這幫人目的是什麼?
“如果沒有彆的電話要打,那我們就先走了。”對方說。
汪琇點了點頭。
潘越山可惜地說:“我還沒和兒子說上話呢。”
汪琇冷靜地說:“你就算了吧,萬一說漏嘴。”
潘越山:“……哦。”
這邊的人抱著電話機出去了,對視一眼說:“這下潘小先生應該知道了他是能往外打電話的吧?”
知道是知道了。
但既然父母很安全,潘尹川也就沒了彆的掛念,將手機往旁邊一丟,就坐回去繼續看書了。
屁股還沒坐熱,手機就又響了。
他趴地上把手機摸過來,接起張嘴就喊了聲:“媽。”
“叫叔叔還行,叫媽不太合適。”電話那頭傳來懷聿慢條斯理的聲音。
潘尹川一下坐直了:“懷先生。”
“嗯?”
潘尹川改了口:“懷聿。”
電話那頭沒了動靜。
潘尹川頭皮發麻,總不能真讓我喊叔叔吧?這又是懷聿的什麼獨特新癖好?
“這一個月過得怎麼樣?”懷聿的聲音又在那頭響起。
還好,沒我想得那麼變-態。
潘尹川老實答道:“很好。”
“……”
“?”
怎麼又不說話了?
“是嗎?過得很開心?”懷聿頓了下,說:“我以為你在那裡會無聊。”
“怎麼會無聊?這裡的人把我照顧得很好。”差點都玩不過來了,還好他學習意誌堅定。
“那就好。”懷聿說。
電話裡頓時又陷入沉默。
懷聿遲遲沒有要掛電話的意思,但似乎也沒有繼續往下說的意思。
所以懷聿特地打電話來,就是關心他過得無不無聊?
出於禮貌,潘尹川也關心了一下:“您那裡怎麼樣?”
“一切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