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潘小先生,湖麵的冰化了,您要去劃個船嗎?”傭人敲門進來。
潘尹川放下書,按住了腦子裡那個離譜的,且恐怖的猜想。這麼一頓推理,給他都整心悸了,腦子都是暈的。
潘尹川吸了口氣,仰著頭才覺得舒服點,他問:“冰都化了?”
“是啊,這都三月了。”傭人笑著說。
“過得真快。”自從來了這裡,潘尹川的時間概念都被模糊掉了。
跟著傭人一塊兒到了河邊。
一個教練模樣的人,光著上半身在船上試槳。
“剛化冰啊,他不冷嗎?”潘尹川回頭問傭人。
傭人木著臉搖頭。
那個教練看潘尹川來了,一下從船沿跳上岸,化冰後的河水浸透了他的褲腿,於是緊緊貼住了腿部肌肉,輪廓清晰顯露了出來。
他朝潘尹川走近的時候,潘尹川都覺得自己好像隱隱聽見了水聲。
“還以為你不來呢。”教練笑著說。
之前滑冰也是他在這裡教,多多少少也是見過幾麵的。
“書看久了,也得乾點彆的。”潘尹川說。
“那挺好,勞逸結合。走吧,上船。”教練一邊招呼,一邊抬手按在潘尹川的肩上,立馬就留下一個濕漉漉的印子。
潘尹川有點不爽地皺了下眉。
雖然這衣服也不是他自個兒買的,那都是懷聿讓人準備的。
教練絲毫未覺,還說呢:“都快暖和起來了,怎麼還穿著羽絨服呢?一會兒劃槳都使不上勁兒。要不我幫你脫了?”
“彆。謝謝,和你們Alpha的身體素質不能比。湖上風大,我不想生病。”這荒郊野嶺的,生個病太折騰。
“多滑冰,滑雪,慢慢就適應了。之前我還好奇呢,你怎麼玩幾次就不玩了。”
是為了保持不被驕奢淫逸的生活蛀蝕掉。潘尹川心裡說。
他嘴上沒有說。
因為這個教練話太多,你搭他一句,他能跟你串四十句出來。
潘尹川不是高社交需求的人,他要做什麼事,更喜歡自己專注地沉浸進去。
等上了船,教練突然伸手搭在他脖頸間,凍得他一激靈。
“不好意思,冷著你了吧?我想幫你脫下外套。一會兒動起來你就暖和了。”
“沒事我自己會脫。”潘尹川拉開了和他的距離。
之前隻是覺得這人言語上太熱情,這會兒怎麼連肢體都有點熱情得過分了?
“好,好。”教練縮回手,架起爐子在船上煮茶,旁邊再放個燒烤箅子,上麵丟點堅果烘烤。
“要不你來翻麵?”教練說著重新抄起了船槳。
“好。”
“最近外頭局勢特彆動蕩,也就剩這裡還歲月靜好了。”教練感歎地說。
潘尹川沒怎麼看新聞。
自打上次當懷聿的麵講了魯南市的傳聞,發現全是假的之後,他就知道有很多消息是有局限性的。
與其看網站上的各路資訊,還不如直接問懷聿來得快。
懷聿還有閒心來睡他,那就說明外麵天離塌還早著……
不過……潘尹川怔了怔,心想,懷先生好像還真有段時間沒來了。
那頭教練還在歎氣:“我是從被聘過來,就沒再出去過。”
啊?是這樣嗎?
原來他不玩滑冰滑雪的那些天裡,這人也得跟著耗在莊園裡啊?
難怪對他不來接著玩兒怨念那麼大。
教練接著說:“不過也算好事吧,算是托了你的福,我還不用擔心在外頭經受戰火呢。就是我母親和我妹妹還在外頭,那些天沒事兒乾的時候,我就總想著她們,也不知道怎麼樣了。那些新聞裡也就淨寫大事,不寫小事……”
“你可以給她們打電話。”
“通訊斷了。我們這是化冰了,其它地方還沒呢。雪厚厚的一層,把電線杆都要壓垮了,信號塔都凍上了。哦,這也是新聞裡說的。”
潘尹川的表情一下凝住了。
教練窺了窺他的臉色,說:“你知道外麵怎麼樣了嗎?”說著,他重重歎了口氣,“真希望她們能活著等我回去。”
潘尹川瞬間明白過來。
對方在很委婉地求他幫忙。
“對了,來這麼久,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教練突然換了個話題,“你要在這裡住上多久?一直到戰爭結束嗎?那我可真是托你的福了。”
這人說著暫時放下船槳,披上外套,湊到爐子邊幫潘尹川剝起了堅果。
潘尹川沒說話,他覺得對方是不是誤會了什麼,將他當做被家族送來避難的大少爺了嗎?
教練剝完堅果,徑直送到了潘尹川嘴邊,他緊盯著他,眼神專注且透著莫名的炙熱。
這下可以肯定了。
他拜錯山頭了。
錯得還有點要命。
潘尹川頓時拉開了一點距離:“你手沒洗。”
教練的表情僵硬了下,眼底透出沮喪,他說:“不好意思。”然後把堅果扔到了自己嘴裡。
“你喜歡Omega是嗎?”教練直接了當地問。
潘尹川心想這話問的,誰能不喜歡Omega呢?
哦,除了懷先生。
“我妹妹是個Omega……”教練動了動唇,“你能幫我救救她們嗎?”
潘尹川歎氣:“我可以幫你試試。但不一定成,因為這事我說了不算。還有,你最好離我遠一點,不然,事情不僅成不了……”
你可能還得發配羅斯州啊。
教練滿臉高興,說:“當然能成的,一定能成的!我都看見了,這座莊園配備的武器,是相當高規格的……”
潘尹川打斷他:“那些不是我的,莊園也不是我的。”
教練愣了愣:“那是……”
潘尹川真怕他自己把自己送上死路,隻好歎了口氣說:“我金主的。”
“您在開玩笑嗎?如果是這樣,怎麼會將你一個人送到這裡保護起來……”
教練的話還沒說完,一陣直升機聲突然近了。
兩人同時驚愕地抬頭望去,然後又看著直升機降落在岸邊的草坪上。
艙門打開。
一個人踩著舷梯走了下來。
潘尹川:“……那就是我金主。”
那一瞬間,他差點都懷疑懷先生是不是往他身上裝監控了,怎麼這就突然到了?
不過就算“抓-奸”,這也來太快了。
那還是巧合。
潘尹川轉頭對教練說:“劃回岸邊去吧。”
教練從巨大的震撼中緩緩回神。
還沒等他找回自己的聲音,那頭已經有保鏢放了小艇下水,發動機一開很快就攆到了潘尹川這裡來。
“潘小先生,請。”保鏢朝他伸出手。
潘尹川借力換到了小艇上去。
發動機再次工作,“嗖”一下將潘尹川載回到了懷聿麵前。而那艘小船,和船上的教練則被電動船槳帶動的水流推向了更遠的地方。
潘尹川看了一眼:“……”
“依依不舍?”懷聿問。
潘尹川從小艇上跳下來,站到了懷聿麵前:“您說什麼?”
懷聿也覺得自己剛才的口吻有些失了風度,他淡淡說:“沒什麼。這個人這麼不愛穿上衣,我看適合去山林裡和野獸為伍。”
潘尹川說:“好啊,讓他去吧。正好他母親他妹妹也快死了。他要是在林子裡被熊吃了,那不就能一家人在地下團聚了?”
懷聿:“……”
懷聿的眉眼倒沒剛才那麼冷了,他隻是語氣淡淡地接著說:“連他家裡人什麼情況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他求我救命,能不說清楚嗎?”
“……”
保鏢在後頭聽著這段對話,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啊,這潘小先生現在說話的口吻,好像變得“叛逆”了一點啊?
“他求你救命,所以不惜光著上半身色-誘你?”懷聿說著,又回頭掃了一眼那孤零零被留在船上的人。
“您覺得他像是有色的樣子嗎?”潘尹川把問題丟了回去。
他現在發現這招對懷聿特彆好使。
這個Alpha教練很年輕,因為酷愛極限運動,身材也很好,長手長腳,高高大大,肌肉隆起,皮膚曬成蜜色。
看來不在潘尹川的審美上。
懷聿想著,本能地低頭看了一眼自己。
潘尹川平視前方,但耳朵卻悄悄豎著聽聲呢。
懷先生怎麼不說話了?
這就算……揭過去了?
這時候一輛車開到麵前停住,懷聿拉開車門,說:“上去。”
潘尹川先坐進去,緊跟著是懷聿。
車門關上,車卻沒有動。不僅沒有動,連司機都下車了。
啊?又要在車裡……?
“我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辦法過來見你。”懷聿屈指勾了下他身上佩戴的緩衝器,感歎說,“這東西都變得耐用了。”
其實還可以更耐用一點。潘尹川心說。
“餘家安還在找你,手底下的人地道都挖到魯南市了。”
潘尹川聽到這句話,本能地不適地心悸了一下。
“人是抓了,不過我還得回來親自確認一下你的安危。”
這話說完,潘尹川才留心到懷聿的身上、眉間都沾著血。豈止是風塵仆仆,簡直像是突然從前線上趕過來的。
潘尹川本能地掏出紙遞給他:“擦擦嗎?”
懷聿頓了下,抓住他的手,就這樣借力擦過了眉頭。
懷聿看不見自己臉上的血跡,他潦草一擦完,順勢就將潘尹川抵在了車窗上。
潘尹川屁股一緊。這不是恩將仇報嗎懷先生?
但懷聿卻隻是輕飄飄地落了個吻在他臉上。
然後打開了他身後的車門,低聲說:“我該走了。”
這就……走了?
潘尹川緩慢地眨了下眼。所以真的隻是來確認他的安危?
Beta的心頓時往下沉了沉。
兩人先後下了車,直升機還停在不遠的地方等候,懷聿沒有急著走回去,而是按住了潘尹川的肩,低聲說:“上次教過你了,讓我看看你學會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