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尹川渾身發軟,直往下掉,他艱難地倚住懷聿,恨不得自己幫他輸。
“懷聿……懷先生……”他含糊不清地喊著Alpha的名字,“我要死……”
了。
他後麵的話沒說出來,“叮”,密碼輸入成功,懷聿將他抱離櫃門,櫃門順勢彈開,露出裡麵成排的緩衝器。
懷聿順手抓了一個戴在他手腕上。
然後就勢將櫃門重新抵了回去,潘尹川被壓在那裡,將Alpha平靜之下的瘋狂嘗了個儘。
屋內掛著的時鐘發出細微的滴答聲響。
時間一點一點走過,懷聿終於將他放了下來。
但他腳才剛挨著地,就又被翻了個麵。
他背對著懷聿,立櫃的玻璃麵同時映出了他們兩個人的姿態和神情。
潘尹川的視線就像被燙了一下,隻瞥上一眼,就匆匆垂落了下去。
久沒有開口的懷聿,突然低聲問:“為什麼想回去?”
這個問題……就很奇怪。
回家……需要理由嗎?
“想你的父母了?”
潘尹川緊緊抿著唇,沒有吐露聲音。
“還是隻是單純地想離開我?”
潘尹川張了張嘴,嘶啞不成調地擠出四個字:“我想……回家。”
他曾經在南塔市深陷囹圄的時候,就很想回家。被懷聿帶走,也想著回到九河市。現在也是一樣……
哪有為什麼。
就像風箏放出去,總要收線的一樣。
“你知道這種合同是用來保障誰的利益的嗎?”懷聿在他耳邊輕聲問。
潘尹川瞳孔一張,混沌的腦子清明了一點兒,他麵色有些難看地吐出了一個字:“你。”
“日期隻是一個數字。”懷聿說。
潘尹川沒想到他說不認賬就不認賬,頓時激烈地掙紮起來。
懷聿也沒想到他這麼生氣,按住他的背脊低聲說:“其實還有很多辦法可以選……你可以和你的父母呆在一起,你們可以一起去中心城……”
潘尹川渾身像是過電一樣,又憤怒,又四肢酥麻。
他輕輕顫抖著,高聲說:“我不願意!我不願意這樣!”
他們不應該被這樣捆在一起。
懷聿的身份能保護他和他的父母,是好事。但同樣,他的身份也意味著各種各樣的麻煩。潘尹川不想往那個圈子更深入一步。
他隻想回到正軌。
潘尹川掙紮著打翻了一旁矮幾上的擺設。
懷聿的臉色更加難看了,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
潘尹川一直以來其實都表現得比較好說話,凡事也不怎麼放心上。很少和人翻臉,唯一對著懷聿發的火,充其量就是照他身上狠狠咬一口,再讓他爬窗戶……
上次發這麼大火,是對著誰呢?
是對著餘家安。
當意識到自己很可能和餘家安的地位也沒什麼區彆的時候……
“潘尹川。”懷聿將他牢牢抓住,帶回到了床邊,他的神情冰冷,眼角繃緊,仿佛下一秒就要展露出猙獰一麵。
潘尹川急促地喘著氣,眼眶也不知道是被汗水浸了,還是被燈光紮的,頓時通紅一片,他勉強抵住懷聿的肩,詞不成句:“您自己說的……您說的,為什麼不算數?”
“我隻是給你更好的選擇。”
潘尹川氣得不輕,胸膛劇烈起伏。
懷聿悶哼一聲,按過他的腰側:“好了,放鬆些。”
怎麼辦呢?
潘尹川也不知道怎麼辦。
他一開始就沒想過懷聿會在這事兒上翻臉賴賬。
事實上,懷聿如果真說話不算話,那他拿懷聿一點辦法也沒有……
就好像沒有懷聿幫他,他大概拿餘家安也沒什麼辦法。
潘尹川越想越生氣,越想越難過。
一點兒都想開不了了!
懷聿連忙又按著他的頸側安撫幾下:“潘尹川!好,剛才的話當我沒說過,你彆生氣……潘尹川!張嘴,呼吸!”
Alpha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潘尹川盯著他的麵容,隻覺得畫麵都晃了起來。
懷聿拉開抽屜,裡麵躺著最後一支沒用完的鎮靜劑。
他打給了潘尹川。
這一覺睡得爛七糟八,昏昏沉沉,頭疼欲裂。
潘尹川意識到自己清醒過來之後,猛地坐起了身。
他縮了縮手,又踢了踢腿。
……沒有被綁起來。
潘尹川舒了口氣。
背對著站在窗邊的Alpha,這才緩緩轉身。他已經換回了正裝,但襯衣領子遮蓋不住的地方,還是露出了被抓咬的痕跡。
潘尹川麵無表情地掃過,然後對上了懷聿的視線。
懷聿彎腰拿起床頭櫃上的合同。
“你的那一份我讓人也取來了。”
“啪”的一聲響起。
打火機蓋子掀開,竄出一條火舌,迅速吞沒了男人手裡的合同。
懷聿信手一丟,落進了床尾的銅盆裡。
他說:“你可以走了。”
……又鬆口了?這次不會再翻臉不認賬了吧?
潘尹川掀了被子就要下床,結果差點打個滾兒。
懷聿伸手扶住他說:“急什麼?”
潘尹川:。
您想想我在急什麼?
懷聿大概也緊跟著意識到了這個問題的答案,目光一閃說:“那個喬迪開車送你去機場,機場有一條普通線,你坐普通民航回去,有問題嗎?”
潘尹川:“沒問題。”
待遇落差之類的,潘尹川根本沒感覺到。
懷聿沒再說什麼,起身讓人進來幫他收拾行李。
潘尹川說:“行李就不用了。”
懷聿頓時盯住了他。
但潘尹川還是講了大實話:“我沒有行李,帶到這裡來的所有東西都是您讓人給我安置的。”
“那就這麼走吧。”懷聿推門走了。
潘尹川估計著以懷先生的地位,還生這麼大氣,這走了應該也就見不著了。
但等他腳步發飄地出了門,正要上車去機場的時候,懷聿出來了。
那根仿佛象征權利地位的寶石手杖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懷聿立在階上,就如當初來到修岺那座庭院,撞見他的時候一樣。
高高在上,漠然,傲慢。
潘尹川想了下,是還準備說聲再見嗎?
“潘尹川。”懷聿叫了一聲他的名字,然後眾目睽睽之下走到他的麵前,放低了聲音:“你是不是對我有很多不滿?”
這時候還問這個?
潘尹川有點猶豫。
這有點像送命題啊。這要答不好,一個翻臉又把我扣下怎麼辦?
“如果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我可以改。”懷聿的聲音更低了。
但還是傳遞進了周圍其他人的耳中。
他們頓時如同青天白日見了鬼一樣,齊齊驚恐地瞪大了眼。
潘尹川也呆了下。
但他還是堅定地搖了下頭,說:“不用啊,您為什麼要為我改呢?”
懷聿用力抿了下唇,語氣稍顯冷硬,他又問了一遍:“為什麼?為什麼不用?”
為什麼?
為什麼一定要有為什麼?
潘尹川想了想:“因為我是直男啊。”
刹那間,空氣全安靜了。
所有人如喪考妣。
懷聿也好像被釘在了那裡。
他想過太多太多種可能。潘尹川對他有所不滿,那肯定就有具體的因為什麼而引起的不滿。對症解決,應該是很簡單的事。
但……沒有對症。
因為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
潘尹川倒是如釋重負,心說,我可沒有說你壞話啊,你可不能翻臉啊。
他小聲說:“我走了,懷先生,再見。”
他趕緊溜上了車,屁股挨著車座的時候,他還忍不住“嘶”了一聲。
這時候車窗調下,潘尹川想了又想,還是又對他添了兩句:“懷先生,謝謝你。謝謝你將我從修岺手裡帶走,謝謝你幫我解決掉餘家的事。祝你以後……嗯,萬事順心。”
他說完,滋啦滋啦,車窗又搖了上去。
懷聿的車都貼了防窺膜,黑色防窺膜就這樣完整地遮蔽了潘尹川的麵容。
這個人就好像猝不及防地出現在了他的世界裡,然後又突然湮滅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轎車迅速駛遠。
保鏢上前一步:“先生,要派裝甲車跟上嗎?”
懷聿麵無表情地點了下頭,轉身往回走。
其他人匆匆跟上,剛一邁近,就被強烈的信息素壓製衝得往下一跪。
“先生?您……您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