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陸成則戀愛的第二年,我見到了他的父母。
倒不是因為我們有結婚的打算,隻是那一天過於突然,陸成則的父親摔了一跤,股骨骨折。我中午約陸成則吃飯,他告訴我,他在市人民醫院。
陸成則很少對我講一些麻煩事。他總是與生活工作和解得彆快。
當然,這不代表我們從未有過分歧。
上一次爭執來自一部電影,針對男女主人公的行為,我們有了意見分歧,起初隻是討論,接著是辯論,最後我忍無可忍擴大分貝持續輸出,像一頭失控的鬥牛,那幾十秒,陸成則瞪大了他那雙烏亮的眼睛,訝然而沉默地盯著我,最後,他不再說話。
我們各自去洗漱,回到床上也背朝對方。
戲劇的是,沒一會兒,我們同時翻身,猝不及防看見彼此。
然後我們一下子笑了。就這麼破功了,我回到陸成則懷裡。
被他輕輕擁著的時候,我問:“我剛才是不是很凶?”
陸成則說:“我能說真話嗎?”
我:“說。”
他說:“我被可愛到失語了。”
本質上來說,我喜愛這些思考之後的精神碰撞,如果我的愛人失去主見與思想,完全淪為我的附庸,那樣我會覺得很可怕。
他的父母也是,很少打擾兒子的生活,他們知道我的存在,我也知道他們的存在,但我們從未見過對方。
中午下班,我買了鮮花和果籃,打車去往醫院,走進病房的一瞬,我第一次感受到二人界限的模糊,像風吹散了沙地上畫好的跳房子圖案,我毫無準備地進入陸成則除我以外的人生。
陸成則第一時間從床頭拐出來迎接我。
他的父親已經睡下,白色的病房安靜祥和,日光暖洋洋。
我得體地微笑,輕聲說:“hi。”
像是第一次打招呼,我有些生疏,局促,並明顯感受到了來自陸成則母親的審視。
他的母親其實長得舒服和善,眉眼與陸成則如出一轍,隻是歲月讓她眼窩要深陷些。
這種打量僅持續了兩三秒,隨後她跟過來,小聲同我問好:“祁小姐,你好呀。”
陸成則學他媽媽講話:“祁小姐,你好呀。”
氣氛一下子和洽。
我笑一笑,道:“阿姨您好。”然後關心起陸成則父親的情況。
我對人際並不畏懼,但分情況,譬如當下,我對與陸成則父母見麵這事會有些害怕與擔憂,我關心甚至計較他們對我的初印象。
大概因為他們對陸成則而言都是極其重要的人。
晚上陸成則在醫院陪護,我一個人待在家裡,給他發微信:還好嗎?
他回:蠻好的。收到你的消息就更好了。
我失笑:我是問你爸爸。
他說:剛睡了,狀態OK。
我說:下午有拍攝,沒辦法陪著你,還有你爸爸的手術,抱歉。
他回:為什麼要道歉,你又不是主刀醫生。
我很官方地說:因為想要跟你“有困難就一起麵對”。
陸成則說:現在不正是嗎?
我想了想:是哦~
陸成則說:謝謝,你男朋友此刻能量滿滿。
我彎著唇提醒:小心失眠。
陸成則說:再陪我聊會。
我說:好。
我又跟他說了些工作上的事,期間我沒忍住,問我走後,他媽媽有沒有提到我。
陸成則:有。
陸成則:她說你很漂亮。
開心的情緒在我臉上蔓延開來,我是個貪心的女人,開始索求更多:還有呢。
陸成則說:說你比我像大人。
我愣了下:這是什麼評價?
陸成則說:好評吧,我媽老是說我像小孩。
我打字:父母眼裡的孩子永遠都是孩子吧。
陸成則:她還讓我好好對你。
陸成則:我心想,還要你說。
我:然後呢。
陸成則:然後定下來。
定下來。我們又一次直麵這類嚴肅的話題,在我們戀愛的第二年,我不否認,我對婚姻有幾分排斥。其實與原生家庭環境無關,我父母感情不賴,小吵小鬨在所難免,但大部分時間都琴瑟和諧。女性在物質精神雙獨立的情況下,婚姻或許會成為累贅,會讓愛從此落俗和平庸——我是這麼理解的。
我追問陸成則:你怎麼回答的?
陸成則說:我說我想被祁妙多觀察幾年。
我並沒有給陸成則長達“幾年”的觀察機會,我們終究步入了婚姻,在戀愛的第四年,那一天很突然,陸成則跟我求了婚,沒有觀眾,也沒有鮮花跟燭火,我加班回來,家裡放著歌,星空燈溢滿客廳,我打開門,一腳誤入銀河。
最亮的那顆星,被我的小王子,陸成則,托舉在手心。
他那麼英俊,煞有介事地走過來,單膝跪地。老套又可愛得無與倫比。
當他抬頭看向我,最亮的星星的變成了他眼睛。
他說:“晚上好,Sugar,願意嫁給我嗎?”
我站在玄關,笑淚交加。
我說:“你能不能先起來,這樣好土……”
陸成則笑一下,回到高處:“好,可以戴上嗎?”
“我選了很久,”他說:“拒絕也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