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瓦斯 10 “管好你自己。”……(2 / 2)

方尖碑 一十四洲 6078 字 8個月前

“我傾向於最後一個。”安菲爾德說,“在過去的這些天,我們隻是通過一個通道或窗戶,觀測到了幾個可能的未來。但到了23日那天,真正的未來就會降臨在這裡。”

鬱飛塵看著安菲爾德,錫雲軍校還會教“觀測”,他冷漠地想。

“到那個時候,閉眼就不會再有效,真實的世界裡,不會有兩個相同的人。”他的聲音有種微微的縹緲。

鬱飛塵從安菲爾德手裡拿走便簽紙,收起。

“睡覺。”他說。

白鬆臉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就……就睡覺了?”

“你想做什麼?”鬱飛塵問。

“繼續……”白鬆看向他的便簽紙:“做點數學題,什麼的。”

鬱飛塵說:“我不喜歡做數學題。”

講解了這麼大一會兒的數學題,他隻得到了一個簡單的結論。

必須在22號過完之前,帶著他的科羅沙同胞們,一個不落地離開這個鬼地方。他還有40個小時。

這或許就是永夜之門交給他的任務。

“異變隻局限在收容所內,”就聽安菲爾德淡聲說,“我會嘗試與大校溝通,在那之前,把你們轉移出去。”

“您……”

白鬆對他的稱呼變成了“您”。

“錫雲是派您來做什麼的?”

——錫雲是黑章軍所屬的那個國家的首都。

這個問題很尖銳,尤其是發生在一個科羅沙俘虜和一位錫雲上尉之間的時候。

“調查俘虜失蹤事件,並核查橡穀收容所的管理是否出現疏漏。”安菲爾德回答了他。

“那,您是想要善待俘虜嗎?”

安菲爾德看了他一眼。

“對於如何對待俘虜,錫雲仍在進行爭議。”安菲爾德說。

這個回答不出鬱飛塵的所料。

爭議。這意味著黑章軍並沒有一個嚴格的規章來對待俘虜。也就意味著,至少在現在,所有舉動都被默許。那麼一旦有了殘酷的事情發生,就會越來越殘酷。

此後無話,第一縷天光照進營房的時候,變化悄然在房間裡發生了。

金發壯漢的屍體忽然在營房裡消失了。他本人則好好地活著,蒙眼坐在那裡。

小個子那微笑著的屍體卻仍然橫躺在地麵上,來自未來的屍體取代了真正的他。

與這一幕同時出現的是“砰”一聲槍響!

血液飛濺,小個子微笑著的臉部被子彈打成一團爛肉,再也看不出微笑的表情了。

恐慌的尖叫聲在彆的營房裡響起。門口站崗的士兵原本睡眼惺忪,此刻猛地睜開眼睛,看向裡麵!

——安菲爾德收起銀白色的手|槍,神色冷冷。

沒有士兵敢質疑他。

營房裡的其它人則露出了恐懼的表情。他們不知道安菲爾德的用意。

鬱飛塵沒說話。橡穀收容所建立高牆,控製俘虜,為的就是隱瞞他們的所作所為,尤其是那個使人微笑的毒|氣。一旦橡穀知道了消息有泄露的可能,這些人將會性命不保。

總管很快前來開門,他看到房中俘虜的屍體,對著安菲爾德的臉上充滿了親和的笑意,與平日的陰陽怪氣截然不同。

“這個科羅沙雜種對您做了什麼?尊敬的上尉,”總管說,“是他的臟手想摸您的頭發嗎?你知道的,這些人簡直無藥可救。”

安菲爾德什麼都沒說,徑直越過他,離開了這裡。

總管對他的衛兵說話,語帶得意:“上尉終於放下了他清高的身段,橡穀現在歡迎他了,我要立刻報告給大校。”

一天的磚窯生活又開始了,今天的看守又比昨天殘暴了許多。橡穀就是一個這樣的地方。善待俘虜者必定被排斥,施虐者才能得到認同。久而久之,所有人都會習以為常。

鬱飛塵再次找到了那些人——那些昨天他曾尋求過合作的。

當然,今天他還帶了彆的東西,正麵是用長官的便簽紙畫成的路線示意圖,背麵是交給他們的任務。

昨天,他們拒絕了他,但今天,他們都收下了那張便簽。

至於到時候會不會做,又會做成什麼樣子,鬱飛塵不知道。他希望他們能順利。

曾經,在他被投訴得最多的那段時間,契約之神莫格羅什經常找他喝茶——這是約談批評的代名詞。

“我知道你習慣孤身一人,”莫格羅什的眼神在那時候會很慈祥,“但你得學著去信任你的隊友。你遲早會學會。”

但至少他現在還做不到,一天下來,他在腦海中演練了無數種情況,從一個人掉鏈子到所有人全部掉鏈子,無一遺漏。

夜深後,22日的零點即將到來,安菲爾德仍然按時到了。如果一切真如他們所料,那這將是他們在收容所度過的最後一個晚上——也是探查收容所的最後一次機會。前天晚上,他們看到科羅沙人被全部“淨化”,昨晚,看到格洛德泄露毒|氣,殺死了所有人,今晚又會看到什麼?

白鬆主動提出把他自己、大鼻子和金發壯漢的眼睛都蒙上,最大限度避免慘劇的發生。鬱飛塵覺得可行。

白鬆撕下了襯衫下擺,分成三條,分彆蒙上了兩個同伴的眼睛,又蒙上了自己的。

鬱飛塵還在複習逃跑路線。

正在複習,餘光就看到安菲爾德動了動,從右胸的口袋裡拿出了一條黑色緞帶。

再然後,他就看到安菲爾德轉向了自己。

月光下,一個朦朧的輪廓。

安菲爾德說:“你也蒙上。”

鬱飛塵不認為自己有蒙上眼睛的必要,他能控製住自己。但長官既然願意多此一舉來保證他的安全,他也沒有什麼拒絕的理由。

他收起紙筆,看著安菲爾德傾身過來——然後緞帶就蓋住了他的眼睛,黑夜落下。除了朦朧的光暈外,眼前什麼都沒有了。

安菲爾德的存在感卻因此被放大數倍,冰雪寒意靠近了他。

鬱飛塵忽然碰到了什麼東西,是這人的長發垂落下來,觸到了他的臉頰。

他不太習慣和彆人離得那麼近,伸手打算撥開。

——於是手指就碰到了那些微帶涼意的金發。他還聽見了安菲爾德的呼吸聲,近在咫尺。

輕微的壓力從眼上傳來,緞帶的結係好了。

他不是個善於和人交際的人,但這不代表他沒有識人之明。各個世界裡,他見過太多形形色色的人,樂園裡,他也與穿梭在各個世界的人們打過交道。

尋常世界裡的人,和超脫於單個世界之外的人,所知、所識都有很大的區彆。用虛無一點的說法,氣質不一樣,除非天賦異稟,否則截然不同。

過近的距離會使人錯覺他們之間也不再陌生,他對安菲爾德問出了那句想問很久的話。

“長官,”他低聲道,“你聽過永夜之門嗎?”

安菲爾德的呼吸聲稍頓了一下。

他握住鬱飛塵的手腕,把它往外拉開。

鬱飛塵看不見什麼,隻感到那些光滑的發絲從指間倏然流走。

安菲爾德的嗓音在他耳畔淡淡響起。

“管好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