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棠暗暗鬆了口氣,“我不會報警,”頓了一下,又解釋一句,“你還欠我錢。”
周險挑了挑眉,低低笑了一聲,“蠢。
許棠微微一怔。她以為周險這個人,肯定是不會笑的。她能覺察出周險心情似乎很好,雖不明為何。
她想,倒真是個怪人,手臂被砍成這樣了,還能這麼高興。
靜坐了一會兒,許棠忽想起來後院裡那桶血水還沒收拾,立即站起來。走到臥室門口,又停了腳步,轉身看著周險,“你等會兒威脅我媽。”
周險不解。
“你威脅她,不然她要去報警,我攔不住。”許棠頓了一下,又說,,“不過不能威脅太狠,她膽子比較小。”
周險沒有說話,靜看著她,目光漸深。
許棠斂了目光,轉身去後院處理桶裡的水。
許母下班回來,自然被家裡多出來的這尊瘟神嚇了一跳。周險沒說任何威脅的話,但就坐在客廳裡一言不發那架勢,已足夠嚇人。
許母權衡許久,終於選擇忍氣吞聲。她不是沒動過報警的念頭,但又怕以後會惹上什麼麻煩。
許母揪住許棠衣服袖子,將她拉進廚房。
“這人從哪兒來的?”
許棠實話實說。
“你乾嘛放他進來?”許母眉間一層怒氣。
“讓他在門口被人砍死會更麻煩,”許棠解釋,聲音漸低,“再說,可以賣他一個人情……”
許母不以為然,冷哼一聲,“這種小痞子,懂什麼人情不人情。”
許棠低頭,“那現在也沒彆的辦法了。”
“你跟他說,讓他彆出門,彆被人看到了說閒話。”
“他不會出門的,外麵還有人在找他。”
許母一驚,“找他乾什麼?”
許棠有些後悔多嘴了一句,此刻也不知如何補救,隻好搖頭。
“會不會有人找我們麻煩?”
“不會,沒人知道他在這兒。”
許母猶自疑慮不安,許棠安慰了幾句,心裡微妙有些不是滋味。
做飯時,許母仍覺得不服氣,將砧板剁得震天響。
許棠坐在廚房門口幫忙摘菜,心裡頗有些無可奈何,每一次廚房裡響起聲音,她都忍不住去看周險。周險靜坐在沙發上,神情淡漠,好似並沒有聽見。
半小時後天完全黑透,許楊帶著一身暑氣進來。他望見沙發上的人腳步立時一頓,“姐你談朋友了?!”
廚房裡切菜聲登時停了一下,隨後又咚咚咚響起來,比先時更響。
許棠尷尬介紹,“許楊,這是周……”
“周險?”許楊已認出來。
周險掀了掀眼皮,算是回應。
吃晚飯時,許母端上飯菜之後就鑽回廚房。
周險坐在桌上,朝廚房門口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拿起碗筷靜靜吃飯。
許楊一邊夾菜一邊拿眼睛瞟著周險,許棠看不過去,在桌子底下輕輕踢了許楊一下。
許楊立即收回目光,埋頭扒飯。
周險左手綁著繃帶,行動不便,吃得非常慢。許棠吃完了一碗飯,往他碗裡看了一眼,僅下去了一半。
許棠又盛了半碗飯,慢條斯理接著吃。許楊兩碗飯吃完,丟了碗筷去衝涼,衝完出來看兩人還在桌上,驚訝道:“姐,你今天怎麼這麼秀氣?”
許棠耳根一熱,加快了吃飯的節奏,“你作業寫完沒?”
“學校裡就寫完了。”
許棠筷子停了停,“許楊,你睡客廳行不行?”
許楊瞟了周險一眼,“行。”
“那你把你房間收拾一下,我吃完了幫你鋪床。”
許楊點頭走去臥室。
周險仍是不緊不慢夾著菜,“許海棠,我睡你房間。”
“為什麼?”
周險抬頭看她一眼,吐出一個字:“大。”
最終周險睡許棠房間,許棠睡許楊房間,許楊在自己房間裡打地鋪——許棠考慮再三,覺得讓許母看見自家兒子睡在客廳地上,心裡必然要更加不舒服。
家裡多了一號人,還是這樣一號人,任誰都有些不習慣。許棠擇床,許楊睡迷糊了,起夜起太猛,一不小心就撞上五鬥櫥。
唯獨周險,適應得似乎還不錯。
許母在渡河鎮客運站上班,早上六點就出了門。許楊要上早自習,六點半也去了學校。許棠習慣好,雖然現在已是暑假,仍然七點半就起床了。
她起來後望見自己房間房門緊閉,躊躇了片刻還是沒去敲門。自己盛了碗紅薯稀飯喝了,到許楊屋子把地鋪收起來開始計劃擺攤的事。
在紙上寫寫畫畫了一會兒,忽聽見臥室門打開的聲音,許棠轉頭往門外看,正好看見周險僅穿一條內褲朝廁所走去。
許棠趕緊收回目光。
她坐了一會兒,起身將許楊的衣櫃打開,翻找片刻,找到一件買大了的T恤,又找到一條大褲衩,一並放到周險床上。許楊個兒躥得快,他的衣服周險穿倒也勉強。
趁周險洗漱的時候,許棠又去廚房舀了一大碗稀飯出來,放在餐桌上。
許棠回到許楊房間,過了片刻,聽見廁所門打開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