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棠在鹿山水庫歇了一夜,第二天和許楊回了渡河鎮。
沒有了周險和方舉時不時的騷擾,她的擺攤生活過得異常平淡。渡河鎮一如往日一般平靜,許棠卻瞧出了這底下的暗流湧動,仿佛休眠的火山,隨時可能爆發。
她做不了任何事情,隻能等。
半個月後,許棠被書店的趙老板委托給他馬上讀高一的侄女補習英語,許棠自然義不容辭,掛了電話就開始翻自己高一的英語課本。
正從陽台上一堆資料舊書裡翻出來,突然窗戶玻璃似是被什麼砸了一下。許棠眼皮一跳,將書擱在書桌上,飛快跑過去打開窗戶。
方舉吹了聲口哨:“嫂子!好久不見!”
周險拄著拐杖站在他旁邊,嘴裡叼了支煙,靜靜看著她。
許母上班晚上才回來,許楊去了同學家裡也要明天才回,許棠看外麵日光毒辣,躊躇片刻,開了門讓兩人進來。
方舉進屋打量一圈,嘿嘿一笑,“真是沾了險哥的光。”
許棠將許楊臥室裡的大電風扇拿出來,給兩人各倒了杯涼茶,想了想,又說:“我去買兩瓶冰水。”
“嫂子你彆忙,我們就過來跟你打聲招呼,馬上就走。”
許棠卻已飛快到了門口。
周險緩緩走進許棠臥室,將抽完的煙從大敞的窗戶扔了出去。方舉跟過去,卻不進去,站在門口環視一周,讚歎道:“收拾得真乾淨。”
周險關了窗戶拄著拐杖慢慢走過來,看見書桌上的英語書了,拿起來隨手翻了一下,一張紙片樣的東西從書裡飛了出去,周險一愣,正要彎腰去撿,方舉飛快上來幫忙撿起來,“嘿,是張照片。”
方舉往照片上瞟了一眼,頓時愣住,不由朝周險臉上看去。
周險沉了臉色,將照片拿過來。
那是張合影,許棠穿著寬大的校服,對著鏡頭比了個傻乎乎的“V”字,一個高瘦清俊的青年挨著她站著,笑意溫和。
方舉腦子轉得飛快,想到上回在醫院洗手間碰見的那男人,以及和許棠說話的那人的背影,前後一聯係,當即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他試探性地問了一句,“陳守河的兒子?”
周險沒說話,方舉神情訕訕,有些不是滋味,“沒想到嫂子早認識這人。”
周險死死盯著那張照片,眉頭緊擰,一股沉鬱之色。
過了片刻,聽見外麵有動靜,周險立即將照片夾回書裡,將書往書桌上一擲,拄著拐杖又回到了客廳。
許棠將兩瓶冰水遞給周險和方舉,周險卻並不接,徑直朝著門口走去。
許棠一愣,茫然無助地看向方舉。方舉也不說話,避開了許棠的目光,低頭跟著周險出去了。
瓶上的冰涼沿著指尖一路往上,讓許棠心臟也沒來由地一陣發涼。
許棠呆立了片刻,覺得索然無味,轉頭回臥室接著找書,卻一眼看見了放在書桌上的英語課本。
書顯然是被人動過,因為從軟塌塌的書頁間露出了紙片樣的一角,許棠一愣,抽出來一看,自己跟陳一鳴的照片……她先也沒想,當即追出去大喊:“周險!”
周險行動不便,還沒走遠。樹枝從兩側的圍牆中露出來,在他身上投下斑駁的樹影。許棠想到小伍告訴給她的那些關於周險母親的話,心臟仿佛被人一把攥住。
周險聽到她的聲音,腳步停了下來。
“我要是做了什麼事,你可以直說……”
周險轉過身來看著許棠。她手扶著門框,汗津津的臉上讓日光照出一片晃眼的白,唇緊抿成一線,頭微微揚起,一股子毫不服輸的倔強固執。
“方舉,你先過去等我。”
方舉應了一聲,扭身朝巷子口走去。周險拄著拐杖上前一步,居高臨下看著眼前嬌小的身影,他微微勾了勾唇,伸手將許棠往自己懷裡一攬。兩人身上都帶著陣蓬勃的熱氣,貼近之後仿佛火爐炙烤,周險呼吸一陣陣噴在許棠頸後,“許海棠,你接近我到底為了什麼?”
許棠梗著脖子不說話。
“為了打聽鄭叔的消息給你爸報仇?為了當我的人?”周險頓了頓,忽挨近了許棠的耳朵,一字一句問她,“許海棠,你喜歡我?”
許棠依然沒吭聲,靜了數秒,周險冷冷淡淡的聲音接著響起,“我以為你接近我無非就是這三個原因,不過我小瞧你了,許海棠,”懷裡的人身體微微一動,似乎想要掙紮出來,周險將她頸子緊緊按住,壓低的聲音三分凜冽三分怒氣,“許海棠,你喜歡我,還是……”他刻意放慢了語調,讓剩下的幾個字仿佛利刃刺入許棠耳中,“喜歡彆的什麼人?”
周險感覺懷中之人身體微微一顫,他桎梏了她片刻,見她再沒有動靜,便漸漸鬆了手,冷笑一聲,退後一步掏了支煙點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