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黎雅學夢到了daddy。
daddy已經去世了小半年,這是他第一次夢到。
夢裡的daddy還是那麼高大和英俊。對父親這個稱謂,黎雅學一直充滿了崇拜和順從。
即使後來mommy偶爾會在喝醉酒後朝他發泄,說黎一明是個混蛋,早知道嫁給他會是這種下場,她當初還不如在歌廳裡唱一輩子歌。
可daddy不顧身份的差距,將一個歌女娶進門,給了她黎太太的身份,給了她最光鮮奢靡的生活,這些是他的mommy唱一輩子歌也未必能得到的。
而且mommy那幾年隻會打牌和花錢,賬單在當時他一個還對金錢沒有什麼概念的小男孩看來都足夠可怕,他甚至天真地問過daddy,這麼花錢,會不會把家裡的錢花光。
daddy摸摸他的頭笑著說,不會的,mommy花錢開心,就讓她花吧。
這麼好的daddy,怎麼會是混蛋呢。
一定是mommy無理取鬨,身在福中不知福。
後來mommy去世,daddy娶了方嚀。
黎雅學看不慣方嚀,覺得她是來搶走mommy的位置的,daddy娶了她,那他的mommy就會被遺忘。
一看到daddy對方嚀那麼好,他的心裡就不舒服。
這次黎雅學不光夢見了daddy,同時也夢見了方嚀。
在夢裡,他看到daddy對方嚀溫柔體貼的樣子,同時也看到了方嚀在daddy麵前嬌羞可人的樣子。
他再次感到了不舒服。
從前他覺得方嚀配不上daddy,就好像他的mommy配不上daddy那樣,可daddy似乎鐘愛身世可憐的灰姑娘,鐘愛做童話故事裡那個拯救灰姑娘人生的王子。
但現在他卻覺得,方嚀那麼年輕,為什麼會喜歡daddy呢。
難道她一點也不嫌棄daddy的年紀嗎?
好不容易夢到daddy,他以為至少這會是一個有關於父子間溫情的夢。
沒想到這個夢裡,對一直以來都崇拜和尊敬的daddy,他竟然不是想念的,而是嫉妒的。
因為方嚀。
他從夢中驚醒,在兩點的淩晨,走出房間,叩響了方嚀的房門。
他知道這個時間非常不合時宜,比那天晚上更不合時宜。
但他迫不及待想要驗證一件事情。
好在淩晨兩點的方嚀沒有覺得不方便,給他開了門,她的臉上沒有睡意,驚訝地問他怎麼還沒睡。
“我做噩夢了。”黎雅學說。
方嚀啊了聲,還沒等她安慰,小男孩又說:“我可以睡你房間嗎?”
這一刻,他明顯從方嚀的眼裡看到了猶豫。
“我可以睡在沙發上。”他說。
然後他吸了吸鼻子,垂著眼說:“等早上一起床我就回自己房間。”
他明明個子已經超過了方嚀,再過兩個月,就要過十四歲的生日,可低著頭的時候,還是像低落的小孩那般。
方嚀歎氣,最終點了點頭。
時間太晚,傭人們早已睡下,方嚀隻能自己動手從櫃子裡給黎雅學找了床新被子,又將自己的枕頭分了他一個。
她穿著絲綢質地的睡衣,玲瓏而纖細的身體被包裹在其中,看著她因為他突然的任性而忙碌的樣子,黎雅學的心中泛起滿足。
“好了,睡吧。”方嚀說。
做好這些,她就要去關燈。
然而黎雅學突然拉住她,他的手指修長,已經可以完整而輕鬆地握住她的手腕了。
他微微低頭,一頭黑發睡得蓬鬆而淩亂,像炸了毛的Bob,深邃清澈的眼睛就藏在額前的劉海中。
他用少年變聲時期,沙啞低沉又有些無辜的嗓音問:“我不能跟你一起睡嗎?”
方嚀皺眉:“當然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