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是農曆新年。
前幾年的農曆新年,黎一明都會帶著太太和小兒子回鄉祭祖,他知道方嚀不習慣應付這些,年初一一過,就會帶她返回內地。
方嚀沒有所謂的娘家,自然不需要回門拜親戚,趁著難得的新年休假,黎一明往往會隨意買張機票,在登機之前,才會將目的地告知方嚀,以此作為這場旅行驚喜的開端。
方嚀一直不喜歡過年,上大學之前,新年隻等於一個爛醉的父親、和一個冷清又貧窮的家,上大學後,每到寒假,室友都急著回家,她卻要到處尋找新年那天也可以上班的兼職,待父親打來電話時,好用此借口避開回家。
一直都是這樣過來的,也習以為常了,直到這幾年,方嚀才意識到新年的意義。
而今年,她不知該如何安排。
和黎雅博發生後這些日子,方嚀漸而悲哀地意識到,原來她之所以在黎一明去世後依舊不願意放棄黎太太的位置,寧願付出代價與黎雅博結盟對抗那些黎氏宗親,並不全是因為黎太太的身份將她領入了上層的世界。
黎太太這三個字,也帶給了她溫暖。
黎一明是個人渣,可這個人渣將她從泥潭中拽了出來。
她愛他的金錢和地位,也同樣貪戀他對她的好。
或許她是愛他的,即使這份愛並不純粹。
以前做窮人的時候,她以為她是能稱得上好人二字的,然而她太高估了自己。
如今站在了富人的位置上,她不想、也沒辦法再當什麼好人。
這些日子,黎雅博一直和她在一起,他白天和晚上在外麵忙,一到深夜便和她睡在一起。
剛回國的那天,他的粗暴將她狠狠折磨了幾次,可之後他好像又變回了那個溫文爾雅的紳士,隻要她不反抗,他願意先讓她快樂。
她從陳叔那裡得知,黎雅博又給教堂捐了一筆錢。
似乎捐錢,就能抵消那晚他對天主的背叛。
覺得諷刺的同時,方嚀又有些羨慕,羨慕他至少還可以用某件事,來彌補和掩蓋他和她之間這段肮臟的關係。
新年的前兩天,黎雅博在饜足過後告訴她,今天的晚飯,他們一家人要在一起吃。
方嚀有些驚訝,立刻問:“雅學回家了?”
自那天,雅學賭氣,跑回了學校,就連周末也待在同學家,再沒回來過。
換做之前,方嚀肯定會擔心,但她現在隻有慶幸。
因為她也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雅學。
黎雅博嗯了聲,說:“我派人去他學校接他回家了。”
方嚀沒有反對。
即使她想要回避,可她總不能回避一輩子。
她微微咬唇,蹙起的秀眉泛著柔弱和點點哀愁,黎雅博眯眼看著,喉結滾動,又拽過她坐在自己身上,扶著她的腰要了她一次。
晚餐準點上齊,廚師特意準備了雅學少爺最愛吃的神戶牛排,也隻有陳叔敢敲門,提醒房裡的二人該下樓用餐了。
黎雅博隔著房門問:“雅學回來了嗎?”
“少爺回來了,已經在樓下坐著等您和太太了。”
方嚀趕忙起來,想找套新衣服穿,被黎雅博攔下,將她已經有些皺的睡裙從床邊撿起。
他朝她微微一笑:“都是一家人,避諱什麼?”
-
黎雅學被哥哥的下屬從學校接回來,連身上的學校製服都還沒來得及換下。
樓上傳來動靜,他的哥哥和繼母一前一後從樓上走下來。
他的哥哥穿著法絨睡袍,平日裡總梳得一絲不苟的發型難得蓬鬆,鼻梁上金色鏡框的輪廓也為此被襯得比平時柔和不少。
方嚀穿著睡裙,總愛挽起的一頭長發散落在後背和胸前,從下樓之後,她的眼一直垂著,即使落座,也沒有片刻的眼神停留在與她關係最好的雅學身上。
黎雅學卻一直在看她。
可她一點回應都沒有,她一眼都不看自己。
黎雅學知道她為什麼不看自己,他也沒法麵對她,所以才會在學校躲著,可是今天大哥叫人來接他,除了無法違抗大哥的吩咐外,他內心也是想回來的。
他無法麵對方嚀,卻又無比想見到她。
這些天,他無論在學校做什麼都提不起精神,滿腦子想的都是那天他一時衝動親了她,還有大哥隔著房門警告他,為此他甚至強迫方嚀。
而且在他回房後,他們一定發生了什麼。
他覺得有些惡心,不論是他對方嚀的感覺,還是大哥對方嚀所做的一切。
可他又會每晚每晚的夢到,夢到他和方嚀在一起,惡心的同時,少年那青澀的身體又覺得躁動。
即使這樣做是不對的,即使他是錯的,可他無法停止想象。
黎雅學快被這樣矛盾的情緒逼瘋,尤其是在這張餐桌上,方嚀還穿著睡裙,大哥穿著睡袍,他們一起從樓上下來,他們什麼都沒說,卻又告訴了他一切。
她和大哥那麼親密,卻看都不看他一眼。
餐桌上的氣氛令人窒息,黎雅學生氣又難過,他不得不低下頭,緊抿著唇將力氣都發泄在了牛排上。
無言的餐桌上,刀叉的音色聽上去清脆刺耳,終於在吃過飯後,一家之主的黎雅博將弟弟叫到書房,說出了把他從學校叫回來的原因。
他坐在曾是父親的書房裡,坐在曾是父親的椅子山,告訴弟弟,要送他出國念書。
就像當年父親對他那樣。
“我不去!”黎雅學說。
可是沒用,這是通知,不是詢問。
無效的抗議過後,一直以來都對哥哥唯命是從的少年忽然冷笑。
“我知道了,你想要把我和方嚀分開對不對?”
黎雅博沒有說話,隻是淡淡地看著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