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就是,錢花不完了。
固定資產需要評估,折算起來稍微需要那麼一點時間,但所屬權已完成變更……是誰的就是誰的。
穆瑜的手機離得有點遠,就讓係統把完整版協議傳了過來,在意識海的後台裡打開,從頭到尾看過一遍。
穆瑜關掉後台。
他的神色很平靜,溫聲谘詢:“一個雪穀值多少錢?”
係統:“……”
係統不敢說話,在工作頻道奪命連環戳負責另一個位麵的同事。另一邊反應很快,立刻火速通知所有變形金剛下班回家。
那個汽車人世界稍微發生了些動蕩——正派和反派殊死拚鬥,打到一半,忽然齊刷刷變回大卡車,規規矩矩排隊停在停車場。
風平浪靜,儘釋前嫌,車頭插著一片和諧的小彩旗。
彆問,問就是誰也不想被揪到異世界,被一位“稍微有點閒錢的普通人”當大卡車開到世界儘頭,親自去撞飛一個非要追著人送錢的大反派。
……
穆瑜沒有得到答案,站在火爐邊,慢慢吃了兩個榛子。
野榛子的殼又厚又硬,係統心驚膽戰地看著榛子殼在穆瑜指尖輕輕一碰,悄無聲息化成粉末。
係統抱著雪穀的估價回執單,眼淚從該流和不該流的地方流下,整個統揪心又愁苦:“QAQ……”
穆瑜拍掉指尖的碎末,回過神:“我沒事。”
係統敢信又不敢信,忙於把估價的那張單子毀屍滅跡,慘遭火爐的鐵皮燙飛,進水的喇叭滋啦一聲響。
穆瑜幫它畫了個方框,修好了喇叭。
他想了想,又補充一句:“不用告訴我值多少錢了,來吃榛子。”
係統飽含熱淚飛回來貼貼。
穆瑜打開一個榛子,挑出來榛仁給它,又把剩下的也剝出來。
榛子不錯,野生的榛仁很小,但是嚼起來非常香。
穆瑜拿過一張紙,折了個小紙袋,把剝好的榛仁裝進去,準備給燕隼當零食吃。
係統放心了一點,幫忙撐著紙袋:“宿主,真的不要緊嗎?”
穆瑜習慣了:“總有這種情況,愁也不是辦法。”
他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莫名其妙的事,其實已經差不多猜到答案,姑且一試:“我可以再把雪穀轉讓回坎伯蘭嗎?”
“暫時不行……這個世界的法律,固定資產所屬權變更,兩次之間至少要間隔三個月。”
係統果然給出否定的答案,稍一猶豫,又提醒:“而且,就算是三個月以後,宿主最好也不要這麼做……”
穆瑜問:“為什麼?”
係統:“……坎伯蘭手裡還有好大一個冰雪俱樂部。”
如果三個月之後,穆瑜這邊把雪穀退回去,坎伯蘭那邊一激動,說不定就敢把伯格黑德國際銀行冰雪俱樂部的老板也換人。
係統剛才被嚇得滿地搞情報,跑得太遠,一不小心入侵了坎伯蘭那邊的監控畫麵,都看見被攥得皺皺巴巴的意向合同了。
穆瑜:“……”
穆瑜輕歎口氣,放下執念,找到不知什麼時候穿好了褲子、又開始繞著他當小尾巴的小雪團,抱起來聊以解憂地揉了揉。
小家夥這一覺睡得很好,軟軟暖暖,十分好抱。
穆瑜被他牽住尾指,回握軟綿綿的小手,兩個人拉了一會兒勾,一起看外麵的雪。
雪花早變成鵝毛似的雪片,紛紛揚揚漫天飛舞,天地都白茫茫一片,肅殺乾淨。
遠處山林覆雪,碎銀壓下蒼莽點翠,壓得枝乾微彎。
穆瑜單手抱著小雪團,等待康複卡生效。
這種卡片對意識核心留存的傷病效果不佳,穆瑜以前試過幾次,大概能保持四、五個小時,然後就又會回到原本的狀態。
有效,但不完全有效。
論起時長,還比不上一張自發熱的暖寶寶貼。
燕隼忽然從穆瑜的腿上滑下去。
他直奔被窩,回來的時候,懷裡抱著穆瑜剛喂他喝水的杯子。
燕隼踮著腳把杯子舉高,學著穆瑜的動作,在穆瑜的嘴邊碰了碰。
穆瑜想了想,低頭喝了一口。
甜的。
有點奇怪的甜味,像是奶香,但因為水太多,味道變得很淡。
“宿主,裡麵加了奶糖。”係統一直關注小反派這邊,知道是怎麼回事,“之前藏在機器貓的鈴鐺裡。”
燕隼很會藏東西。
之前給穆瑜的那些東西藏在衛衣兜裡,大部分時候保險,但也難免會有被按住扒衣服的時候。
燕隼還有些更不舍得被搶走的寶貝,比如小半塊奶糖,就被他用紙裹起來,塞進了機器貓衛衣的鈴鐺裡麵。
鈴鐺裡的棉花被他掏空了,還藏著一小塊薄薄的刀片。刀是燕隼從垃圾道裡撿的,刃口擦拭得乾乾淨淨,也用紙包著,用來切奶糖。
燕隼隨身藏著刀和糖,每次隻切一點點抿著吃。
給穆瑜的這杯糖水,加工過程係統其實看見了,當時穆瑜在看轉讓合同,沒有注意外麵的動靜。
發現小反派有動作,滿地搞情報的係統自動進入工作狀態,分出一部分數據,打開了監控。
燕隼的眼睛黑淨卻空無一物,走路做事半點聲音也不出,不了解的人的確有些容易被他嚇到。
係統看著燕隼,燕隼躲在牆角,一起對著那杯溫水和小半塊奶糖,愣了好一會兒。
燕隼從鈴鐺裡摸出了刀片。
他把奶糖墊在膝蓋上,低著頭切糖,切下來大約三分之二,放進了杯子裡。
接著,燕隼收好糖和刀,抱著膝蓋,又對著杯子繼續發愣。
……直到係統以為流程到這就結束了,準備飄走,燕隼才又摸了摸自己的鈴鐺。
他從鈴鐺裡取出剩下的糖,直接對準杯口,一點一點,慢慢剝開紙。
加了所有奶糖的水被他抱在懷裡暖過,又塞進捂熱了的絨毯裡,到現在剛好化得差不多。
……
穆瑜蹲下來。
燕隼攥著袖口,指尖用力到泛白,定定看著他。
“很甜。”穆瑜說,“謝謝。”
他又喝了一大口杯子裡的糖水:“好厲害。”
燕隼睜大眼睛,胸口重新有了起伏。
穆瑜笑了笑,把水杯仔細放好,免得碰灑,然後做了個手勢。
燕隼認得這個手勢,立刻張開胳膊一蹦,被穆瑜穩穩接住,舉著飛起來。
係統負責氣氛組,從外麵搞了點小雪花進來灑。
小反派實在太喜歡玩飛飛,一不小心就沉迷在了聽不懂的“好厲害”裡,小耳朵變得紅通通,熱騰騰把臉往領子裡埋,衝淡了剛才那一點請人喝糖水的氣勢。
穆瑜玩夠了,把小家夥放下來,給他穿外套,又認真為那杯水道謝:“謝謝。”
燕隼聽不懂,但穆瑜說了兩次,就覺得這是個很好的詞,跟著學:“謝——謝,謝……”
他的發音其實意外的準,甚至連穆瑜的語調也模仿得很相似,隻是明顯要慢上很多,像是低倍速的慢放。
穆瑜摸了摸燕隼的頭發。
係統隱約猜到宿主在想什麼:“餘牧的筆記裡說,燕隼的語言能力一直在退化。”
燕隼在燕家的時候不說話,燕溪嫌他吵。在許家的時候也不說話,許思成隻比他小兩歲,正是學說話的時候,許家夫妻擔心燕隼會帶歪他。
長此以往,燕隼不再開口,也越來越習慣沉默。
五歲的燕隼,既聽不懂也不理解,但能模仿著穆瑜說話。十四歲的那個燕隼,卻已經連一句簡單的話也說不清。
穆瑜沒有開口,聽著燕隼磕磕絆絆重複,每一次的發音都有細微的變化,一遍比一遍流暢。
小反派學會了人生當中的第一個新詞彙。
燕隼被他用小圍巾小帽子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眼睛,牽著穆瑜的衣角:“謝謝。”
燕隼牽穆瑜的衣角,發現衣角被換成了手,立刻攥緊:“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