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不太對勁】(2 / 2)

信息素後遺症 蘇景閒 6799 字 8個月前

掛斷電話,賀聞溪對著暗下來的手機屏幕發了會兒呆。

裴厲把藥和水杯遞給他:“先把藥吃了。”

回過神,賀聞溪跟裴厲解釋:“是我爸打來的電話,問我們相處得好不好。”

他捧著水杯,試探性地問:“我覺得我們相處得挺好的,對吧。”

裴厲沒有反駁。

賀聞溪就當他默認了。

於是,把藥咽下去後,賀聞溪開始試圖得寸進尺:“既然我們相處得不錯,那你可以在我房間多呆一會兒,等我睡著了再走嗎?”

或許是生病的人會變得脆弱,也或許是夜色會滋生人的貪婪,還有可能是他爸難得給他打了通電話。

誰知道呢,反正賀聞溪不想一個人待在房間裡。

裴厲沒有馬上回答。他端著空了的水杯轉過身,朝外走去。

賀聞溪盯著他邁出的每一步,覺得是意料之中,可又不由地有點失落。

他和裴厲才認識不到兩個星期,即使互相住在對方隔壁,在學校也是同桌,但確實還不夠熟。

他提的要求,有點過線了。

沒想到,就在他糾結是說“晚安”還是說“抱歉”時,房間的燈被關上了,昏黃的小夜燈亮了起來。

將水杯放到桌上的裴厲又走了回來,然後重新坐在了床邊的地毯上。

他穿著一件深色的襯衫,屈著長腿,背靠著床沿,姿勢有幾分放鬆。從賀聞溪的角度,能看見他耳側細碎的頭發,棱角分明的側臉,以及被昏暗光線勾勒出銳利線條的喉結。

手機屏幕亮起來,裴厲瘦削的手指握著手機,已經點出了一套數學題,光映亮他的眼睛,裡麵沒什麼情緒。

賀聞溪怔了怔:“我還以為——”

“睡覺。”

裴厲沒有回頭,嗓音是慣有的清冷,像玻璃杯裡的碎冰。

“我這就睡!”賀聞溪將被子拉到脖子下麵,立刻閉上了眼睛。

憋了一會兒,賀聞溪偷偷睜開左眼,確定裴厲沒發現,這才翹著唇角悄悄笑起來。

他爸媽和爺爺長年不在家,有時賀聞溪想知道他爸媽這一個月裡分彆都住哪兒,還得找他們的助理拿行程安排表。

但又不能說他爸媽不負責。

他們給他找了管家,找了儘責的司機和保姆照顧他生活。

他剛上幼兒園時,讓國外藤校的留學生來陪他看英文動漫、看識字卡、唱兒歌。上了小學,又讓本市的特級教師陪他寫作業。

以至於當他想埋怨父母時,都找不到理由。

想告訴父母自己很孤單時,更是理不直氣不壯。

可又確實很孤單。

他很小的時候就知道,家裡其實隻有他一個人。

不管是顧叔、徐姨還是彆的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家。他們來他的家裡上班,每到下班和休假,他們就要回到自己的家裡,陪自己的家人。

一直到上初中前,他睡覺時還是會用被子捂住腦袋,有時半夜下樓喝水,他都會害怕。

整棟房子裡除了他以外,一個人都沒有。

太安靜了。

他甚至會想,要是他半夜突發心臟病什麼的,是不是都不會有人發現。

不過,家裡現在不再隻有他一個人了。

隻是,這些心情就不用讓裴厲知道了。

畢竟有損他的酷哥形象。

不知道是退燒藥起了作用,還是因為裴厲身上的氣息一直繞在他鼻尖,太好聞,沒多久,賀聞溪就覺得自己身上的溫度降了下去,意識沉進了睡眠。

第二天下午,賀聞溪感覺自己滿血複活,去了學校的籃球場。

江頌和彭蒿正在籃板下練習投籃,見賀聞溪來了,江頌立刻把手機遞給賀聞溪,一臉諂媚:“溪哥,你幫我錄錄像?我回去好分析分析,我是30度側臉投籃更帥,還是45度側臉投籃更帥!”

“……”賀聞溪舉著手機,見江頌跟開屏的孔雀的一樣,反複抖動那幾根翎毛,沒兩分鐘眼睛就扛不住了,想罷工。

江頌氣喘籲籲地抱著籃球跑過來:“溪哥,怎麼樣怎麼樣?”

賀聞溪最近嗅覺太敏銳,立刻後退兩步,皺眉:“你噴的什麼香水?是準備來球場驅蚊?”

江頌大聲叫屈:“這是上次‘午夜飛行’那個漂亮姐姐送給我的,公認最有少年感的氣味!”

他懷疑地聞聞自己的手臂,“真有那麼熏?我出門的時候隻噴了六泵啊……”

這時,彭蒿忽然遠遠地朝入口處揮手:“厲哥,這裡!”

江頌立刻擠擠眼睛:“咦,咱們溪哥的裴厲哥哥來了!”

“滾!”

賀聞溪才發現,約的這一波打籃球,彭蒿還叫了裴厲。

高二一班作為理科實驗班,生態其實非常簡單,歸根結底就是“慕強”。

大家都知道學習很難,所以,這道難題我聽都聽不明白,可你能做,你牛逼。一張卷子,我剛及格你滿分,你就是爸爸。

如果冷冷淡淡不愛說話?是不合群嗎?

不,這是大佬智商的威壓!

沒見彭蒿對著他厲哥,雙眼都快放光了?

人來齊了,四個人兩兩分組,打了一場二對二。

賀聞溪發現,他目光總是不由自主地飄到裴厲身上。

為了方便運動,裴厲脫了外套,隻穿了黑色的T裇和運動褲。估計是熱了,他順手將衣袖拉到了手肘處,日光下,冷白皮的優勢立刻凸顯了出來,跟上了濾鏡一樣,手臂的肌肉線條緊實流暢,能看見青色的血管。

此時,他高高跳起來,手腕下壓,三分球精準入網。

江頌跟賀聞溪一組,此時張了張嘴:“溪哥,你裴厲哥哥都已經是學霸了,為什麼還要來跟我們這些凡人爭三分球?太虐了吧!”

籃球“砰”的一聲落到了地上,賀聞溪抬抬戴著紅色護腕的手,示意暫停。

昨天半夜那種熱感又從四肢百骸裡湧了出來,讓他懷疑昨晚的燒是不是沒退徹底,複發了。

坐到場邊的長椅上,江頌跑過來,扔了瓶飲料給賀聞溪:“溪哥,你今天怎麼這麼快就累了?”

“可能是昨天晚上沒睡好。”想起昨天淩晨閉上眼睛前看見的那道側影,賀聞溪莫名有些不自在,他轉開話題,“小草還在練,你不去?”

“蓬蒿”是種草本植物,於是“小草”就成了彭蒿的外號。

江頌一看:“臥槽,現在已經這麼卷了嗎?”他扔下喝了一半的飲料,急匆匆地幾步就跑遠了。

賀聞溪熱得難受,手上捏著飲料瓶蓋,擰了擰。

沒擰開。

賀聞溪不信邪,又試了一次,還是沒擰開。

這時賀聞溪才發現,瓶蓋沒焊在飲料瓶上,是他手在發軟,使不上力。

遠遠傳來江頌和彭蒿互相指責對方太菜的聲音,賀聞溪一臉深沉地盯著飲料瓶,也不是非喝不可,要不不喝算了?

視野裡,骨節分明的手指拎著瓶口,從側麵將他手裡的飲料拿了過去,很輕的“啪”聲,瓶蓋被擰開,又重新遞回了他手裡。

同時,對方燥熱的掌心貼到了他的額頭,很快又拿開,沒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裴厲低聲提醒:“你又發燒了。”

然而,此時此刻,賀聞溪沒有注意到自己到底在沒在發燒。

就在裴厲靠近時,他仿佛被對方的氣息儘數包裹。

後頸的脹熱感格外明顯,熱意蒸騰,令他周身都泛著一層潮意。

更重要的是。

他在裴厲身上聞到了一股味道。

不是之前隻覺得好聞但分辨不出的味道。

而是他無比熟悉的,在任務世界裡反複安撫過他的,冰雪冷鬆的氣息。

賀聞溪終於隱隱約約地意識到:

草,我好像有點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