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盧國公府出來,不及跟藺效等人告彆,沁瑤便跟著師父和阿寒押著狐狸,連夜去了長安城外。
不知為何,無為山的地形發生了改變,導致壓了狐狸十年的封印失效,所以它才能在數月前逃出生天。
顯然重新將它壓到無為山下是行不通了,清虛子打開長安地圖,斟酌良久,另選了城郊一座人跡罕至的無名小山。
施法之前,狐狸自知逃脫無望,忽愴然一笑,看著清虛子道:“清虛子,這些年你被俗世繁華蒙蔽了雙眼,五感早已不如從前靈透了,所以你看不出這天有異象,你且等著吧,過不多久,長安城便會有邪魔為禍,到時候天下傾覆,鬥轉星移,你們一個都彆想逃。 ”
沁瑤和阿寒麵麵相覷。
清虛子布陣的動作一滯,揮動拂塵抬頭望向天空,時值寅初,正是日月交替之時,星辰隱沒,朝暉初顯,天空淡淡如墨,看不出任何異象。
清虛子撚須靜默良久,一揮手,令阿寒和沁瑤繼續布陣。
儀式結束後,沁瑤記掛家人,便跟清虛子告了假,回了瞿府。
連續經曆了兩夜的驚心動魄,沁瑤早已經疲累不堪了,進家門後給父母和哥哥請了個安,便回房昏天黑地地睡了起來。
藺效卻沒有這樣放縱自己的機會,他現在是天子近臣,羽林軍統領,平時休沐作息都有定時,就是回府休息,也不過半日功夫。
回到宮裡,皇上正召了吳行知和莫誠在書房議事。
“皇上,重開雲隱書院之事恐怕得從長計議。”是吳行知的聲音。他現任中書侍郎,平日裡頗得皇伯父倚重,但凡有什麼重大決策,皇伯父都會事先跟他商量。
“一則,雲隱書院塵封長達二十年,院舍想必都已經老舊不堪了,重新修繕需得不少時日,也需耗費不少銀錢。
“二則,當年先太穆皇後開設雲隱書院時,初衷是為了替宗室子弟遴選佳婦,故而招攬的學生都是三品以上官員家的女兒,如今書院重開,少不得要到各級官員家中報備,又需費一番功夫。
“三則,到時候書院內都是些女學生,書院規矩該如何製定,教授學生的先生該從何處挑選,皇上您可有什麼主意?”
藺效微微一笑,吳行知還是這般直來直往,敢於進言。
皇上的聲音有些疲憊:“你們說的朕何嘗不知道。隻是朕這些日子夜夜夢見蕙妃,夢裡頭都是朕當年在雲隱書院初遇她時的情景。那時她尚未及笄,正是青春年少,而朕也不過弱冠之年,夢中情形曆曆在目,分不清是真是幻。蕙妃去世這麼多年,朕從未在夢中見過她,好不容易見到她,卻是在雲隱書院,朕想著,許是其中有些緣故也未可知..”
他盯著案上黃楊木筆架出神許久,長歎一聲:“朕主意已定,雲隱書院勢必要重開,你們莫再勸朕了。不過你們倒是提醒了我,現今不少宗室子弟尚未婚娶,平日朕的幾個姐姐沒少在朕跟前念叨,讓朕替她們的子孫指婚,不如便以重開雲隱書院為由,從各級官員中挑選一些德容俱佳的女娃娃,令她們在書院中研讀一年,一年後挑選其中較為出眾的由朕指婚,賜給適齡的宗室子弟,也好成就幾樁佳緣。”
他越說越是篤定:“也不拘於三品以上的官員,隻要是在朝為官者,女兒都在遴選範圍。”
藺效聽得此話,心忽然一動。
皇上轉眼看到藺效,招手道:“惟謹,你覺得朕這主意如何?”
藺效近前給皇上行了禮,道:“雲隱書院當年曾是長安三大書院之一,與鳴鹿、鐘山齊名,享譽天下。若能重開,自然是佳事一樁。”
皇上露出滿意的神色。
吳行知跟莫誠詫異地看向藺效,皇上說風就是雨也就罷了,怎麼連世子也跟著胡鬨起來?
“就這麼說定了。”皇上從龍椅上站起來興奮地來回踱步,“雲隱書院由先太穆皇後一手創辦,其後繁盛了數十年,書院的規矩早已約定俗成,無需更改什麼,到時候該招多少學生,如何安排課程,你們都遵照從前的例子來便是了。”
皇上顯然已經下定決心,多說無益,吳行知跟莫誠隻好點頭應是。
出來後,吳行知和莫誠站在漢白玉雕砌的欄杆前,對著巍峨宮城沉默良久,本指望著忙過春闈,可以好好歇上一陣,誰知皇上一時興起,隨手又丟給他們一件這麼棘手的差事。彆的且先不說,光就如何擬定入讀書院的女學生名單,就足夠讓人頭痛了,
正皺眉思忖,身後有人走近:“吳侍郎,莫常侍。”
二人回頭,竟是藺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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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闈這日,沁瑤天不亮就起來了,簡單梳洗一番,便跟著母親坐上馬車,送哥哥上考場。
子譽的神情一如往昔的沉靜,反倒是瞿陳氏緊張得不行,一路殷勤囑咐,同樣的幾句話翻來覆去說個沒夠,聽得沁瑤昏昏欲睡。
“大郎,口渴嗎,可要喝水?”這是第一句。
“莫要擔憂,你苦讀了這麼多年,不就等著這一天麼,照常發揮便是了,母親等著你的好消息。”這是第二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