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簫咬牙切齒：“你有這本事，怎麼不早使出來？！”

害他擱這兒挖半天。

龍笙理直氣壯：“這不是一時沒想到麼？我們有法力在身，何須同凡人一樣用工具挖。”

其實方才是在偽裝本源力量。

龍笙學過變身術。龍族太子修習的變身術可不是等閒小妖那種隻變其形、流於表麵的變身術，要連氣息力量都能改變，不露絲毫破綻。譬如他如今假扮成蛇妖，就能把神力偽裝成妖力，神氣轉化為妖氣，這樣就不會在動用法力時暴露神族身份，引來族中追兵。

此等高階功法，普通仙妖都接觸不到，需得神才有資格修煉。而神也不是個個都能有機會學到的。下神們夢寐以求的功法，不過是龍笙的日常課程。

龍笙的話提醒了鳳簫。他也可以使用法力。

鳳凰火是鳳凰族獨有，不能動用，但彆的法術，他完全可以偽裝成妖術。

“行吧，看來你還有點用處。”鳳簫不再計較此事，轉眼看向被龍笙掘地三尺的桃源山，瞬間倒吸一口涼氣。

數百具白骨橫七豎八地躺在山上，足見當年屍橫遍野的慘狀。

更令人心驚的，是屍骨旁陳放的衣物。

全都是平民百姓的布衣。

……

滿山白骨，都是桃源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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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是最壞的情況。”看到這樣的結果，鳳簫心情一點兒都輕鬆不起來，“這些屍衣全是布衣，沒有一副盔甲，當年那場保衛戰……真實戰況應該是和村民說的完全相反，桃源村民全軍覆沒，紫曦國士兵無人傷亡。”

鳳簫猶豫：“我們該怎麼把真相告訴村裡的女人們呢？”

這個幻境是為桃源村的村民打造的，他們身為外來者，要打破幻境，隻能讓幻境裡的人意識到這是個幻境，並且自願出來。

可是……幻境之所以是幻境，就是因為幻境是現實得不到的美夢。現實太殘酷，才甘願沉湎於美好的幻境。要女人們接受丈夫已經死去的事實，這太殘忍了，鳳簫想想都不忍心說出口。

就算說出口，她們恐怕也不願意相信。就算相信，也不會願意走出幻境。

當然還有個更簡單粗暴的辦法。找到幻境製造者，殺了他，幻境自然不攻自破。但前提是幻境製造者也處於幻境裡。如果製造者在幻境外，他們無法離開幻境，就更無法殺了製造者來破除幻境。

關於這個幻境的製造者，龍笙鳳簫目前還一點兒頭緒都沒有。他們更傾向於製造者生活在幻境外。若是在幻境裡，他們不可能毫無所覺。

當下唯一辦法，是讓桃源村民自願走出幻境。

“還有更壞的情況。”龍笙平靜地說出一個可怕的猜想，“村裡的男人是死人，女人就是活人嗎？”

鳳簫脊背生寒。

是啊。

既然當初男人們沒有守住桃源村，紫曦國士兵又怎麼可能殺完村裡男人就走，肯定是下山進村，見到了村裡的老弱婦孺……

那慈眉善目的老婆婆、熱情好客的婦女，還有跟他們一起蹴鞠的可愛孩子們……

怎麼可能還活著呢？

在鳳簫眼裡，桃源村村民都還是活人的血肉之軀，不然他進村子第一眼就該發現異常了。是肉.體凡胎還是靈體鬼魂，他是能分得清的。

但這是幻境。隻要幻境裡的人覺得自己是活人，就算他現實裡死了，在幻境中他也確實是個活人。

這些活生生的人，實際上也許早就死了。

不，不是也許。

鳳簫望著天上不變的月亮，突然想起一個被他忽略很久的細節。

他終於知道哪裡不對。

是時間。

他初來人間，雖知兩界時間流速不同，可對換算並不敏感。畢竟對神獸而言，時間是最廉價的東西。他們的壽數實在太漫長，對時間與生老病死的概念總是模糊的。

朱厭被天神陸吾抓回小次之山封印，在鳳簫記憶裡是三個月多前的事，就發生在不久前。

但境中一日，人間一年，算來人間至少已經過去一百年。

人族壽數也不過區區百年，這些經曆過當年戰亂的人，怎麼可能還如此年輕？

屍化白骨，白骨化妖，非十年二十年可成，需得百年之久。

桃源村與世隔絕，時間停駐。按外界時間算，村民們困在這世外桃源中，已有百年了。

他還沒有來到人間，他隻是墜入了人間一處百年前的幻境中。

“你說的沒錯。”鳳簫低聲，“所有桃源村民……應該都不是活人了。那之後該怎麼辦？”

本以為告知婦女們真相，可以幫助她們回到現實，繼續過現世的人生，餘生雖艱難，卻也有個新的開始。如今看來，幻境一破碎，桃源村的老弱婦孺，都隻會變成一群孤魂野鬼。

他是鳳凰不是佛陀，做不來替鬼魂超度的事。到時候還得請個和尚道士替她們超度？

……可他的身份是隻山雞精啊，哪有妖精敢去找和尚道士的。不能在蛇妖麵前這麼乾。

“先不想之後怎麼辦，還是先想想現在該怎麼辦。”龍笙語氣一如既往地沉著冷靜。

“現在怎麼了？”鳳簫抬頭。

哇哦，好熟悉的場景。

子時已到，山上數百具白骨，都直挺挺地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