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北山,鳳簫就把手裡的蠟燭熄滅,免得白骨妖感應到火光,躲在地裡不出來。
放眼望去,四下仍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桃花林,沒有那天晚上鳳簫看到的土堆,更沒有白骨妖的蹤跡。
龍笙問:“你那晚是在何時何地遇見白骨妖的?”
“就是在這兒啊,地點就是此處,不會有錯。”鳳簫努力回憶,“至於何時……對了,大概是子時!子時是陰氣最盛的時候,想來要那會兒白骨妖才能出來活動。這會兒才亥時,時辰未到呢。”
龍笙在一棵桃樹下席地打坐:“那就等到子時,靜觀其變。”
鳳簫閒不住,左右踱來踱去:“就這麼乾等著?那還得好一會兒呢,你說你出來那麼早做什麼?”他對這兒有心理陰影,一刻也不想多待。
龍笙看著他來回踱步,目不暇接:“你走來走去不暈麼?我看著都頭暈。”
“暈什麼?走幾步路還能摔著?”鳳簫話音未落,腳下突然絆到什麼東西,重心不穩摔在地上。
龍笙:“噗嗤。”
“你笑什麼笑!不許笑!”鳳簫起身,生氣地低頭去看是什麼東西絆倒了他。
隻見土地裡露著一根木棍,正是方才害他摔倒的罪魁禍首。
本以為是樹根,竟是根木棍。山上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鳳簫攥住木棍,用力一拔,就將那東西連根拔起。
“是鐵鍬。”鳳簫借著月光看清了手中的工具,“我看村民種地的時候用過這個,好像是一種農具,可以用來挖東西。”
龍笙走過來,仔細端詳:“鐵已生鏽,看起來有些年頭。”
鳳簫靈光一閃:“老婆婆不是說,紫曦國士兵進犯的時候,村民們就是用鋤頭鐵鍬這些農具當武器的麼?加上之前我看到的白骨妖……這裡就是當年的戰場。幻境裡的時間不變,就不會有東西腐朽,這把鐵鍬卻生了鏽,說明桃源山地表上一成不變,地底下的時間是流動的。”
表麵都是虛假,深埋地下的才是真實。
龍笙意外地看了鳳簫一眼。小山雞腦袋不算笨,和他想到一塊兒去了。
龍笙冷靜道:“挖開周邊的土看看。”
鐵鍬生鏽,但還勉強能用。鳳簫握緊鐵鍬,賣力鏟土。
鏟著鏟著,鳳簫突然察覺不對,直起身把鐵鍬往地上一杵,轉過來盯著龍笙:“不對啊,怎麼你跟個大爺似的發號施令,我就得給你乾活呀?”
龍笙:“有哪兒不對?”小弟不就是用來給他乾活的?
什麼活還要本太子親自乾。
“當然不對!這還是我發現的呢!你怎麼也得出點兒力吧,不然要你何用?”鳳簫把鐵鍬往龍笙手裡一塞,“你來。”
龍笙難以置信地看著手裡的鐵鍬。
這個小弟一點都不稱職,竟敢把這種粗活累活交給大哥來乾。
等離開桃源村就甩了山雞精,另外找幾個能給他端茶倒水捶腿捏肩的聽話小弟。龍太子一邊吭哧吭哧挖土,一邊憤憤不平想到。
隨著龍笙挖掘的深入,越來越多的東西從地底被翻了出來。
鋤頭、鐮刀、菜刀……甚至蹴鞠球門所用的球杆。
這些東西,本該是百姓最尋常不過的用具。人們用來耕種田地、切菜做飯、蹴鞠嬉戲……用來做一切平平淡淡而又幸福快樂的事。
而此刻,這淒冷月光下,剛從暗不見天日的地底被挖出的舊物,除了爬上斑斑鏽跡,更沾染了斑斑血跡。
這是村民們保衛家園的武器。
龍笙挖著,突然挖到一個堅硬的東西。他動作一頓,輕輕將最上麵一層土刨掉,就見腳下一隻潔白的頭蓋骨,再鏟去周邊土塊,一顆完整的骷髏頭就顯露了出來。
“挖到屍骨了。”龍笙凝聲。
鳳簫正用另一把挖出來的鐵鍬挖土,聞言頭也不抬道:“紫曦國士兵的屍骨?”
龍笙垂眼看著腳下剛挖到的屍骨,旁邊還有一片殘損的衣角。不是士兵的盔甲,是很普通的粗布麻衣,款式布料,都和他與小山雞現在身上穿的無異。
他說:“是桃源村民的屍骨。”
鳳簫愕然回頭。
儘管早有預料,但真相還是太過殘酷。
村民們說的毫發無傷、得勝歸來,在這一具桃源村男人的屍骨前徹底宣告是個謊言。
鳳簫走過來,看到那片衣角,還是心存僥幸:“你確定嗎?就憑這塊布料斷定?這也沒穿屍骨身上,說不定死的是紫曦國士兵,這塊布是戰鬥的時候從村民身上扯下來的呢。”
他被桃源村村民熱情招待一場,心自然偏向他們,希望那些淳樸善良的村民們有個美好的結局。
“白骨化妖,衣物也會褪在一旁。”龍笙說,“不過你說的也不無道理,這裡的屍骨肯定不止這一具,看看能不能挖出彆的。”
鳳簫提起鐵鍬就要走:“我再去挖。”
“太慢了,還是我來吧。”
鳳簫稀奇,蛇妖竟然還會主動包攬活計?不錯,孺子可教。
他回頭,就見龍笙單手掐了個訣,對著桃源山土地一指,一道藍光乍現。霎時山崩地裂,方圓十裡的土壤皆如被一道無形劍氣平整削開,袒露出真實的內裡。
龍笙:“好了。”
鳳簫:“……”
龍笙望向鳳簫:“看我做什麼?”
他突然恍然大悟,“是不是沒想到我這麼厲害,深受震撼,對我佩服得五體投地?現在知道也不遲,隻要認我當大哥,大哥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