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推測,就需要佐證。
龍笙和鳳簫決定去找客棧掌櫃問一問。
掌櫃上了年紀,客棧裡的事自有兒女夥計打理,並不是整日守在櫃台前,事事都要他操心。他們找到他的時候,那兩鬢斑白的五旬老人正躺在露天庭院的藤椅上,抱著懷裡的小孫子逗弄。
這個年紀,合該含飴弄孫,享天倫之樂。
昨夜客棧鬨了妖怪,人人都在議論這事,那六七歲的小孫子也聽了一耳朵,正好奇地纏著掌櫃問:“爺爺爺爺,他們說昨晚有妖怪來了,妖怪長什麼樣子啊?”
掌櫃說:“妖怪長的是一隻鳥的樣子。”
小孫子聽了,仍舊困惑:“那鳥是長什麼樣子?”
他從出生到現在,都沒有見過一隻鳥,腦袋裡根本沒有鳥的概念。
孫子的話把爺爺問住了。掌櫃想了想,說:“鳥有一身漂亮的羽毛,長著翅膀,可以在天上飛翔。”
小孫子抬頭仰望天空,看了半天,嗓音稚氣:“爺爺騙人,天上什麼都沒有。”
掌櫃抱著小孫子,一起看著無邊空曠的天空,眼眸中浮現起追憶之色:“爺爺可沒有騙你,爺爺小時候啊,鎮上有許多漂亮的鳥兒。每次抬頭看向天空,都能看到無數美麗的鳥兒在天上盤旋飛舞。那時候,每天清晨都會有清脆的鳥鳴。走在路上,會有鳥兒落在肩頭嘰嘰喳喳地討食。可惜,這樣好的景象,這輩子再也看不到咯。”
“為什麼看不到了?”鳳簫問。
這聲音來的突然,掌櫃扭過頭,發現是那兩位俊俏貴氣的小公子。
他從躺椅裡坐起身:“兩位小公子守一夜墓回來,不在房中休息,怎麼下來了?”
“聽聞昨日夜裡鬨了妖怪,哪裡還睡得著,就下來走走。”龍笙走過來,“方才聽掌櫃爺爺說,落羽鎮以前有許多鳥兒棲息,為何如今一隻也見不到?”
掌櫃長歎一聲,指了指一旁的一條板凳:“兩位小公子坐。”
龍笙鳳簫都在板凳上坐下,和小孫子一起聽爺爺講故事。
掌櫃娓娓道來:“我們這個小鎮,以前還不叫落羽鎮,落羽鎮的名字是後來改的。這個名字,有個美麗的由來……”
他滄桑的老眼仰望著空蕩蕩的天空,隨著他的講述,他仿佛回到了幼時,孩童清澈無暇的眼眸中,映出漫天五彩斑斕的鳥雀。
落羽鎮過去是個普普通通的小鎮,居民靠養蠶織布為生,經濟並不富裕,比不上城裡的繁華。但這裡的居民都很安於現狀。知足常樂,他們能夠靠自己的雙手豐衣足食,把日子過得平靜幸福,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小鎮雖不富裕,卻有很多美麗的風景,有淙淙的溪流,有鬱鬱蔥蔥的樹林。這吸引了很多鳥兒來此安家落戶,鎮上居民很歡迎這些可愛的小生命點綴他們的家園,家中有餘糧,也會投喂給鳥兒吃。
那時,人類與鳥類和諧相處。人手裡放把穀米,天上的鳥兒會直接飛下來,落在人的掌心啄食,一點兒都不怕生。
好景不長,陰雲籠罩了這座幸福的小鎮。小鎮絕大多數居民以養蠶采桑為生,以蠶絲織成布匹,賣去城裡各大綢緞鋪換取銀錢。然而城裡的貴人們素愛攀比,你穿妝花緞,我著雲綾錦,一定要時興、貴重、漂亮。一種樣式穿久了就是過時,在貴族宴會上是要被取笑的。
那會兒城裡又流行起薄如蟬翼、千金一匹的軟煙羅,要從京城才能購到。誰能穿上軟煙羅,誰就顯得有錢有地位,能得一眾豔羨眼神,說出去都倍有麵子。
貴族間攀比之風盛行,穿的衣裳都追求貴重新奇,鎮上送去的衣料就顯得平平無奇,無人問津。綢緞莊見這種衣料賣不出去,也就不肯再收。
這就絕了鎮上居民的生路。他們以此維持生計,城裡莊子卻不肯收他們的料子,這該如何是好?
居民失去收入,節衣縮食,不知該如何尋求出路。
其中有一戶姓杜的人家,家中已窮得揭不開鍋。這家人的兒子叫杜常樂,為人富有愛心,經常喂鳥,鎮上的鳥兒基本沒有不和他熟悉的,有的還會飛到他家裡來討糧食吃。
這日他正在家中喝著稀粥,對著空空如也的米缸發愁。囊中羞澀買不起米,吃了這頓,還不知下頓有沒有著落。
他正犯愁,一隻通體青黃的畫眉鳥自窗外飛來,停在桌上,發出清脆悅耳的鳴叫。
“小鳥兒,我如今自己都吃不飽飯,家中沒有餘糧能喂你了。”杜常樂以為它是來討食,語氣無奈又落寞,“還不知我能向誰乞到糧食呢。”
畫眉鳥仍舊嘰嘰喳喳地叫,抬起一隻鳥爪,把一根青色羽毛遞給他。
“你掉毛了呀?差點忘了,換季了,你也是換毛的季節。”杜常樂笑著接過羽毛,“你要把身上掉下來的羽毛送給我?那謝謝你的禮物了。”
畫眉鳥又叫了兩聲,撲棱翅膀飛走了。
杜常樂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將羽毛隨手往桌上一放,一邊喝粥,一邊思考接下來怎麼另謀出路。
城裡的貴人嫌他們的布匹太普通,製成的衣裳也沒有新意。那什麼材質的衣裳,又好看,又稀罕,一般人得不到呢?
杜常樂想著想著,眼角餘光突然掃到桌上的畫眉鳥羽。
他目光頓時凝住了,連忙拿起羽毛,在窗前日光下照看,越看越覺得鳥羽美麗,是任何布匹都及不上的。
他欣喜若狂,他找到美麗又稀有的衣裳材質了!
杜常樂一路狂奔,飛奔到樹林裡,去撿鳥兒脫落下來的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