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龍笙猛地睜開眼,坐起身,大口大口喘著氣。
天才蒙蒙亮,鳳簫還在一旁熟睡。披頭散發的少年,容色豔得驚人。
龍笙看他一眼,匆忙收回視線,竭力壓下昨夜腦海中的畫麵。
他做了一夜的夢,夢裡都是鳳簫。
夢裡,他將小山雞親了又親,抱了又抱。紅繩纏繞在兩人相扣的十指間,他俯身細密地吻,從眉眼吻到唇瓣、鎖骨……
再往下的畫麵,龍笙便想象不下去了。
總之,他夢到他親了小山雞一晚上。
這真是不可思議。龍笙雖沒有嚴重潔癖,卻也打心底認為,吃彆人的口水實在肮臟,彆人的嘴巴,他打死都不會碰。
可他卻做了這樣的夢。
龍笙垂眼,略微一動,身子便是一僵。
他愣了半晌,狼狽地給自己掐了個清潔術,穿好衣服後在床上打坐,默念了半個時辰的清心咒。
床榻上,一個少年呼呼大睡,一個少年打坐冥想,畫麵異常和諧。
半個時辰後,天光大亮,鳳簫才伸了個懶腰,眼睛睜開一條縫。
他看見一旁打坐的龍笙,震驚地睜大雙眼,頂著睡了一夜的亂糟糟雞窩頭坐起來。
“大清早就起來打坐,你這麼勤奮的嗎?”
龍笙睜開眼:“是你太懶了。”
都說聞雞起舞,雞不該是最勤奮早起的麼?他家這隻小山雞,實在愛睡懶覺。
鳳簫邊穿衣服邊道:“我才不懶,不養精蓄銳,怎麼對付畫皮鬼和邪氣?”
他下床站起來,用紅繩給自己綁好高馬尾,將那分豔麗壓下去,充滿活力朝氣。
龍笙在背後靜靜看著他,隻覺得少年綁的不是自己的頭發。
……綁的是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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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美人城分外熱鬨,十年一度的美人大會舉行,城主府前美人雲集。
在舊任城主的見證下,美人城即將誕生新任城主。
新城主的選拔並非由城中居民來投票,也不是由上一任城主親自指定,而是交由一麵神鏡抉擇。
眾口難調,審美不一,讓人自己選城主,難免意見不和,若有人動用手段私下拉票,就更有失公允。所以,選拔城主這種大事,都會請出上天賜予怡容國的一麵神鏡,神鏡會絕對客觀公正地選出美人城中最美的人。
神鏡之前選出的兩位城主,錦瑟與應憐,也確實是旁人難以爭豔的美貌。對於神鏡的選擇,大家都心服口服,沒有異議。
今年的城主花落誰家,還是個未知謎團。原本大家都想,美人城近日出現兩名少年,一個姓龍,一個姓鳳,相貌在怡容國也著實是人中龍鳳,定是今年最有望成為城主之人。可偏巧那兩位前段日子出城,至今未歸,錯過這一回,下回可又得等上十年了。
沒了那兩匹黑馬,姝色與白清寒也不在城中,一百多位甲等城民失去臉被流放十二城,第一美男子杜若神秘失蹤……
今年怪事太多,導致如今的候選人良莠不齊,質量比往屆差了一大截。就算神鏡真選出在場最美的,也隻是矮子裡拔高個罷了。
但這也讓美人城不少城民暗自竊喜。甲等美人都出了意外,他們這些容貌次一等的城民不就有機會了嗎?原本他們這些在美人城姿色平庸之人都不抱希望,可大批甲等城民出事,讓城主之位有了懸念。
城主之位,抗老藥,誰不想得到?
萬眾期待下,美人大會拉開序幕。
城主親自主持美人大會,請出神鏡。出現在鏡子裡的人,就是下一任美人城城主。
美人們熱切的目光望著那麵鏡子,希望鏡子裡會出現自己的臉。
被萬眾矚目的神鏡是麵通體漆黑,鏡框上雕著繁複古老花紋的等身鏡,自動懸浮在空中,讓所有人都能看到。
鏡麵籠著一層黑霧,良久,黑霧散去,鏡中出現一名妖嬈嫵媚的女子。
眾人驚呼。
“是姝色大人!”
“姝色大人國色天香,她當選下一任城主也是意料之中……”
“可是姝色大人不在現場啊?”
這話提醒了城民們。消息不靈通的,隻知道姝色因涉嫌殺人罪被城主看押,失去競選資格。消息靈通的,隱隱聽到姝色已逃出美人城的消息,近日集結一幫反叛軍,預備殺回美人城……
總之,姝色此刻人不在城中。
有人不甘地提出質疑:“城主大人,姝色大人不在美人城,沒有參加美人大會,按理說並無競選資格。”
高台上的城主勾唇一笑,笑意森冷:“她會來的。”
她等著他們來。
“妖孽,出來受死!”說曹操曹操到,起義軍湧入美人城,為首的姝色一聲厲喝,當眾叫板畫皮鬼。
起義軍入城,並沒有兵戎相見。在這以貌取人的國度,他們這一百多號甲等城民進城可以說是暢通無阻,兵不血刃。
全城百姓一驚,議論紛紛。
“姝色大人,你這是做什麼?”
“顏久大人?顏久大人不是因為沒了臉被發配十二城了麼?怎麼又回來了,臉還好好的……”
“那些臉消失的大人們都在……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姝色冷眼望著作惡多端的畫皮鬼,向全城百姓列數畫皮鬼的罪狀:“諸位,那台上之人是一隻罪行累累的妖孽!她偷了兩名無辜女子的臉,借他人之貌連任兩屆城主,挖食人心以保青春不腐。所謂抗老藥便是人心所製,這一百多名甲等城民的臉被抹去,也是她所指使。根本不會有人當上城主,選上城主之人,都會被她偷走容貌,替換人生!”
“怡容國以貌取人,百姓因此顛沛流離,妻離子散,也是因這妖孽而起。萬幸我請到幾位高人,今來揭穿妖孽陰謀,為怡容國降妖除魔!”
舉眾嘩然。
美人城居民自然不會輕易相信姝色的片麵之詞,這聽著也太天方夜譚。可架不住一百多位甲等城民為姝色作證。三人成虎,眾口鑠金,大家漸漸變得半信半疑。
接著,錦瑟和應憐的出現,讓眾人徹底相信了他們的說辭。
“錦瑟大人?錦瑟大人不是去第二城享福了麼?”
“怎麼……怎麼還有個無臉之人?”
“享福?”錦瑟冷笑,“我被這妖孽偷走容貌,變成無臉之人,在十二城受儘苦楚二十年!若非姝色夫人、白公子與幾位高人相助,還不知猴年馬月得以解脫。高人助我重獲新生,可憐我應憐妹妹,她的臉至今還貼在那妖孽臉上!”
應憐死死盯著畫皮鬼那張熟悉的臉,憎恨道:“你這妖物,十年前奪走我的臉,將我扔到十二城,可曾想到我還有回來指控你的一天?如今你還想故技重施,偷走姝色夫人的臉,彆做夢了!”
跟隨起義軍進城的十二城城主也鼓起勇氣控訴:“美人城城主二十年來,時常派心腹至十二城,讓我們供奉人心給她,否則便斷了十二城全城的口糧。我們十二城城民生來命賤,活該被這樣踐踏,可如今,我們不想認命了。我們命不該如此,是妖孽在草菅人命!”
句句控訴,聲聲泣血,將畫皮鬼犯下的惡行樁樁件件揭露出來,簡直令人發指,罄竹難書。
被揭了老底的畫皮鬼絲毫不慌。知道真相又如何?她能洗腦他們第一次,就能洗腦第二次。這是她的國度,所有人都該聽她的話。
畫皮鬼紅唇輕啟:“動手。”
人群中,旁人注意力都在畫皮鬼身上,個個如臨大敵,龍笙和鳳簫卻隻盯著空中那麵鏡子。
“那麵鏡子好重的邪氣。”鳳簫皺眉,“什麼神鏡,根本就是麵妖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