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藍光閃過,龍衍的舌頭被割去。
溫熱的手掌擋住洛穢的視線,漆黑的夜,所有聲音被隔絕,周遭隻剩下男子淺淡的呼吸聲。
“師姐,聽我說。”白枕將洛穢扶正,神色專注,桃花眼瀲灩,“你沒有錯,錯的是這些忘恩負義之人。如果你真的錯了,天道不會再給你醒來的機會,我也不會再與你相遇。”
“縱使天下人厭惡你,你還有我,我永遠都會站在你那邊。”
風聲漸盛,蟬鳴依舊。
師弟說,他會永遠站在自己這邊。
原來她沒有做錯,原來被人堅定選擇是這種感覺。
洛穢從恍惚中回神,道心依舊,她想起那幾聲哭泣,清秀的眼眸望向白枕:“阿枕,無妄崖那日,你是不是來找我了。”
不是疑問,是肯定。她確定,白枕一定去找她了,蘇醒之日聽到的聲音不是幻覺,而是死前聽到的最後聲音。
白枕點頭。
那日兩人短暫爭執後,他本想等洛穢回來再道歉,但心中隱隱不安。等他下山找到人時,隻來得及看見洛穢消散的神魂。
本該承受天雷渡劫的少女,還未來得及飛升,就被魔族圍攻折磨致死。
他無法說出口的愛意也隨著少女的死去一起埋葬在無妄崖的風雪中。
洛穢本還想再說什麼,二人身後草木晃動。玉鋒劍出,直直刺向背後,一棵鬆樹倒下,露出黃色姑娘的身形。
被人發現的小鸚聲淚聚下,目睹全過程的她小跑到龍衍身邊,跪著求二人:“你們不要殺他好不好,他不是故意的,他真的不是壞人。”
龍衍見女子擋在他身前,放棄掙紮嗚咽著讓人離開。
“我們錯殺好人了?”白枕饒有趣味看著小鸚,對她道,“你知道他是魔族嗎?”
魔族是整個中極州的仇人,生性嗜殺,血脈裡帶著冷血與自私。被魔氣沾染的人族,不僅會失去神智成為魔族的傀儡,還會六親不認被魔氣吞噬。
白枕這話不僅是在提醒小鸚,也是在提醒自己。當他選擇成為魔尊的那天,他就和洛穢之間隔了一條鴻溝。
魔族生來就是陰險無情的,妖族注定殘忍冷漠。他是一隻半魔半妖的白貓,正好擁有兩者的所有,詭計多端,殘忍狡詐,這樣的他不配站在洛穢身側。
小鸚身在春煙樓早就知道魔族的險惡,但那是阿衍哥哥啊。她搖頭哭道:“不管他是不是魔族,至少他幾十年在春煙樓從沒有害人,他——”
還沒說完話,一截尾刺直接貫穿小鸚的身體,源源不斷的血液湧向龍衍。
龍衍麵上長出魔紋,瞳孔被一團黑氣籠罩,嘴角露出滿足的笑容,舌頭再次長出,身體膨脹,逐漸長成燭龍的形態。
他正在被魔化。
玉鋒劍出,洛穢一劍斬斷尾刺。劍起劍落,龍衍雙手皆被砍去,他身上的魔氣也消散不少。
白枕就地起陣,鎖住龍衍的氣息,防止魔氣入侵。
短暫清醒的龍衍,看著麵前的黃衣少女還有地上的尾刺,無聲哭泣。作為凡人的十幾年,他和小鸚在一起是最快樂的時光。
他知道他不是好人,但他也想留住這份美好,疏離又不由自主想要靠近,因她而喜,因她而悲傷。
“我不會殺了你,你應該為你所作之事向整個中極州無辜之人贖罪。”
洛穢收劍,看向遠處一座矮小的墓碑。龍衍確實罪大惡極,但殺他無濟於事,那幾個魔族護法才是幕後黑手。
無妄崖是她心底的恐懼,這次也算歪打正著,幫助她破除幻境,心結消除。
“你不殺我?”龍衍低聲重複這句話,隨後仰天大笑。
望著少女的屍體,他終於明白原來從開始就錯了。如果時間倒流,他想回到無憂無慮的小時候,沒有魔族,隻有寧靜。他努力修行術法,還可以和小鸚相遇。
那時候他不是魔,是修士。
龍衍一頭向身後的墓碑撞去,頓時沒了氣息。
洛穢望著地上兩具屍體沉默。
白枕愣住不說話,他難得心裡發慌,看向一旁女子。如果在一起注定沒有好結局,他不奢求長久,隻希望能夠護她無虞。
他們將二人就地埋下,立了兩塊無字碑,隨後懷著各自的想法以一同離開山林。
在他們走後,地上一道黑陣升起,從樹影後走出一紅袍。隨著他蒼白的指點晃動,黑陣中的魔氣將二人屍身吞噬,最終煉製成一顆黑色珠子飛到紅袍手中。
“你們這也算同生共死了吧。”紅袍人感歎愛情的力量,深深看向洛穢離開的方向,隨後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