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枕聽見此話,臉色驟變,手指緊握,一道黑色纏上龍衍的脖子。
龍衍臉色漲紅,眼神卻顯露得意。他仿佛在說:看吧,堂堂修為高深的魔尊,也不過是一個因愛伏低做小的男人。
“嗬。”白衣男子終於露出骨子裡的冷血,低聲嗤笑一聲,隨後鬆開手指,“蠢貨。”
龍衍被狠狠摔在地上,脖子上一圈淤青。
他不可置信望向黑夜中的男子,那雙藍瞳就這樣笑吟吟看著自己,這一刻他對穢原之主的狠毒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眾魔口中的穢原之主,龍衍一直都知道是誰。三百年前洛穢帶著白枕來看望過爺爺,那時他就知道白枕喜歡洛穢。
為洛穢排隊買滄瀾城的板栗糕,到哪都像個小尾巴粘著洛穢,明明是一手能掐死彆人的符修,在洛穢麵前卻要裝出人畜無害的樣子。
那日他從無妄崖逃命下山,看見神色著急的白枕。藍衣少年問他有沒有看見洛穢,那一刻,龍衍想到死不瞑目的爺爺,他裝作著急地指了另一個方向。
被愛衝昏頭腦的少年果然往滄瀾城西邊去,一東一西,來回使用傳送陣也要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夠做很多事情了。
果然,半個時辰後,他聽見中極州的梵鐘聲。原來,禦器第一死了是這樣的陣仗,這也算是為他枉死的爺爺行一場葬禮。
他躲在乞丐堆裡,還是被白枕發現了蹤跡,少年渾身散發魔氣,想要殺了他。那時他知道,白枕是魔,禦器第一的師弟居然是魔,這簡直是一個前所未聞的笑話。
他安靜等著死亡,但白枕突然鬆開了手。
白枕警告他,這一輩子不要出現在他麵前,他點頭照做。
三百年前,魔域出了一個新魔尊,符咒術高超,心狠手辣,容貌俊朗,他一聽就知道那是白枕。
可魔族是凶狠的,那些殺死洛穢的魔族又找上他,想要折磨他。為了保命,他隻能用洛穢留給他的玉佩破開中極州結界,跟隨燭變成不人不魔的怪物。
白枕不殺他,他要麵對燭的懲罰,苟且在人間數十年的身份也會被戳破,黃衣少女也會厭惡他。
若是如此,不如現在就……
冷風吹動,龍衍攥起一塊石片就要往喉嚨上割。
瞬息之間,一團黑氣將他束縛。
“你想死?”白枕慢慢走到龍衍麵前,蹲下身和龍衍平視,藍色瞳孔在清冷眼眸中滑動,露出人畜無害的笑,“你死了,師姐會難過,不要輕易死噢。”
“詭!你——”
龍衍被禁聲。
“噓,我不喜歡在師姐麵前提這個名字。”白枕收斂笑容,神色冷厲。
白枕走回到洛穢身側,周遭魔氣消失,他小心抱起女子,眼裡是很少流露的溫情。男子骨節分明的手指輕點女子的額頭,一道靈氣傳入洛穢體內。
洛穢感覺周遭清明,渾身的劇痛消失,慢慢睜開眼,是師弟的笑容。
“師姐,沒事吧?”
男子神色著急,抱著她的身體,像是捧著什麼寶貝,幾縷墨發垂在洛穢頸間,隨著男子說話掃動,有點癢。
“沒事。”洛穢撐著地起身,走向被束縛的龍衍。
她看見龍衍脖子上的傷痕,這裡沒有第三人,能做到的隻有師弟。
龍衍見到她,立馬轉過頭,掩藏眼中情緒,那一閃而過的不知是愧疚還是怨恨。
“為什麼?”洛穢很少問這樣的問題,過去她認為自己做的事都是符合心中的道,可今日龍衍用行動告訴她,她好像做錯了。
女子一向堅強的身形此刻看起來也有些脆弱。
龍衍不作聲,短暫沉默後,他轉過頭直視洛穢,清瘦的麵龐露出嘲諷:“你為什麼要救我!為什麼不讓我跟著爺爺一起死!”
洛穢怔住,眼裡的亮光消失下去。她想過很多理由,世道艱難、身不由己、被人脅迫……
可從沒想過是因為自己,他選擇自願為魔。
救人也有錯嗎?
“你為大義赴死,為何要讓我活下來!受人欺辱,妖魔針對,親人皆失,都是因為你!”
“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修士,如果要救下我,為何又要我一人孤苦伶仃,四處飄零!”
“都是因為你,洛穢,都是因為你!”
龍衍陷入魔怔,他迫切想要將所有錯誤推到彆人身上,嘴巴一張一合,無數惡毒的字眼冒出,他要把世間所有的過錯都強加在洛穢身上。
玉鋒劍因為主人道心不穩發出輕微錚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