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林元瑾答應下來,看著花的目光也變了些。
兩人按照來時的路回去。
倒是大病初愈的林元瑾臉色不太好,坐在馬車上時難受得緊,最終在第三次磕到窗上的時候,頭被崔夷玉扶住,放到了他的膝蓋上。
“稍作休憩,馬上便到了。”崔夷玉的手捏了捏她脖頸上的幾個穴位,垂下眼睫,看到林元瑾無比信賴的眸光,恰如之前救她性命幾日,輕聲說,“醒來便忘了吧。”
太子妃殿下。
林元瑾乖巧地閉上眼眸,什麼也沒說,隻覺得這路並沒有那般漫長。
馬車寬敞又舒適,軟墊上沾染有熏香味,她迷蒙中卻在想念從龍鱗寺的山路上回京的那輛破破爛爛的馬車。
馬車一停,林元瑾就不得不坐起身來,若無其事地被托著手走下馬車,恢複了往日模樣。
進了太子府,崔夷玉未曾耽擱,先是派人拿著那兩盆綠菊將林元瑾送回房中。
他則遣散身後所有人,前往後苑花園,在假山林裡彎彎繞繞,尋了一假山,進去挪了挪石塊,地上乍然顯出一條羊腸小道,進去再出來,身上已沒了太子服飾,轉而麵覆黑布,身著黑衣。
恢複往日著裝後,崔夷玉才手持皇後信件,輕車熟路地避開旁人耳目,前往太子所在的淨清苑。
淨清苑不大,物什也甚少,往年是拿來靜心悟道的。
如今一走進去,就那聞到濃濃的苦藥味。
“一個兩個都是廢物!給孤滾出去!”
裡麵傳來太子暴怒的嗬斥,緊隨而至的就是瓷瓶碗筷摔碎的清脆聲,門驟然被破開,兩個年歲不小的太醫滿腹愁容,唉聲歎氣地走了出來。
崔夷玉避開他們,低著頭閃身進了房內,對滿地狼藉視而不見,屈膝跪地,低聲:“殿下,皇後娘娘有信。”
太子身著裡衣,兩腿張開,坐在木床上,似怒火中燒,眼裡血絲遍布,顯得戾氣深重,喘息不斷,懶得理會他,沉默良久之後才看向眼前悄無聲息的人,伸出手:“拿來。”
“今日宮中發生了什麼事?”
崔夷玉垂眸,平和地複述著宴席上的話,分毫未差,一直說到皇帝問起太子府太醫之時,一個瓷瓶遽然朝他劈頭蓋臉地摔過來,乍裂的碎瓷劃開了他的眼尾。
不過一瞬,血滴就順著那道縫滑了下來。
刺目的鮮紅在少年潔白的臉龐上格外明顯,他神色淡漠,血珠滑過臉頰,留下一道淺淺的紅印,宛如血淚。
“肯定是姓裴的老家夥,二皇子是他妹妹所生,他就整日與孤作對!”太子咬牙切齒地說,目眥欲裂地看到信上的某個字,如戳痛處,目光陰沉,“他既私自覲見父皇,就是公然朝孤發難,必定知道了什麼。”
二皇子是裴貴妃所生,與他相差不過三歲,如今已封了王。
皇帝年事已高,此時正是敏感,行差踏錯便會牽連數人性命,此等奸猾老臣最是謹慎,若非萬無一失,不敢輕易行事。
太子的視線徐徐往外挪,帶著殺意的目光篤定地落在門外院子裡的兩個老太醫身上:“有人背叛了孤。”
“可要屬下處理掉?”崔夷玉平靜地問。
“這事有得是人做,用不著你。”太子冷哼一聲,看到他臉上的血痕,眉頭一蹙,“你怎麼不躲?”
“不敢。”崔夷玉的聲音平淡無波,好似一潭死水。
“你的臉不止是你的臉,以後記住。”太子煩躁地瞥了他一眼,“之後去庫房拿藥擦擦,人前就藏著,彆留了疤。”
“是。”崔夷玉低頭稱是。
“這些個太醫不中用了。”太子壓低聲音,“你讓暗樁去民間找有沒有德高望重,或者是有奇才的大夫,切忌張揚,不可被人發覺。”
“遵命。”崔夷玉語句簡短,似不會思考隻會回答的工具。
太子審視的目光在他身上反複來回,目光最終又落回了手中的信件上,似漫不經心低問:“之前派你營救太子妃,她可曾認得你?”
“太子妃昔日重傷瀕死,視線模糊不清,口齒嘶啞難言,不曾與屬下敘話,隻知屬下是殿下所派。”崔夷玉垂下的眼神微凝,聲音卻紋絲不變。
這是他初次向太子說謊。
不光是為了他,更是為了太子妃的性命。
太子妃本無錯處,但隻要與他有牽連,便會遭遇不幸。
“父皇既起了疑心,在找到可靠的大夫前,孤不便出行。”太子“嗯”了聲,也不知是信還是不信,隻繼續說,“這幾日你注意著些,幫孤穩住太子妃,她雖天真,但到底不傻,莫要引起她的懷疑。”
說著,太子掀起眼,笑容詭譎,晃了晃手中的信件,上麵赫然寫著崔皇後想永絕後患,一勞永逸之法。
“記住,是孤從皇後手中保住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