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件 得不償失之舉。(1 / 2)

好暖和。

林元瑾看著少年骨節分明的手包裹著她的手,好似想將體溫一點點傳給她,讓她的手沒那麼冰涼。

“錯的又不是你,你道什麼歉。”林元瑾反駁著,笑容竟有些執拗。

好似不光是為了崔夷玉反駁,也是為了她自己反駁。

害她的是心懷不軌之人,試圖擺布她的是權貴之勢,最後向她道歉的反而是救她的人。

這是什麼道理?

“這世上除你之外,便無人待我好。”林元瑾用帶著甜味的哄人語氣說,像是新婚夫妻間的甜言蜜語。

然而,這實則是她再真不過的心裡話。

“胡說。”崔夷玉低聲反駁,卻也沒拿出什麼人來反駁她。

因為他知道,此時無論拿出誰來辯駁都無比蒼白,反而會更清晰地展露出殘酷的真相,刺痛人心。

一個正常的世家貴女嫁給太子作正妻,必然帶著從自己家中帶的心腹,急於執掌中饋,警醒下人,打壓侍妾,在府中穩固自己的地位。

她呢?她什麼也沒有。

林家給林元瑾安排的人心思各異,各有各的打算,沒給林元瑾鬨出事端便不錯了,哪裡能幫她一二?

相比起有人有心而無力,林元瑾似乎連這個心思都沒有。

管事想在她身邊安排人,那便排,皇帝想往她身邊插人,那便插。

隻要能讓她少煩些心,隻要不傷害到她,她任由旁人爭鬥,哪怕手邊都是眼線都不在乎。

林元瑾似乎已經悲觀地認定,她的生命可能隨時在哪個時刻突然終結,她隻需要努力在死前做完她想做的事就行了。

“太子妃殿下如今身子不爽利,殿下可要……”張嬤嬤看了看旁邊的宮人,笑著提醒。

“不必,孤與太子妃說些話。”崔夷玉搖頭,示意旁人退下。

張嬤嬤了然,意味深長地朝林元瑾笑了笑,轉身離去。

林元瑾看著旁人的身影消失在房裡,隻剩下兩人的呼吸聲,才看向崔夷玉:“你今日去書房與父皇敘話,如今可是有口供要與我對?”

崔夷玉特意屏退旁人,隻能是有不可告人的正事要與她說。

如今擺在檔口的,也隻有皇後要她裝病和太子一事。

“是。”崔夷玉點頭,也不避諱靠近坐了些,貼近林元瑾的耳畔,用絕對隻有兩人聽得到的聲音說,“我今日……”

林元瑾感受著耳畔清淺的呼吸與熱息,耳廓實在忍不住地開始泛紅,少年青澀而喑啞的聲線帶著股奇異的鉤子,明明語句平淡精簡,卻好似能迷惑人心。

整個房間呈現出一股奇異的寧靜。

隻有心跳聲,呼吸聲,還有耳畔的低語。

林元瑾感覺自己用力在聽,每個字也進了腦子,但注意力就是不自覺地偏移。

崔夷玉聲音一頓,似乎感覺到了她的安靜,挪了挪位置,轉過頭看著她,發現她眼瞳渙散,似在走神:“是不舒服嗎?”

“我聽了。”林元瑾眨了下眼,認真地看著他,證明她有在認真對口供,“殿下貪戀臣妾美色,芙蓉帳暖,失了分寸。”

崔夷玉表情一滯。

他沒有這麼說。

“你不必擔心,出嫁之前嬤嬤就教導過我如何做太子妃,如何儘快生育子嗣。”林元瑾見他稍顯不自在,剛笑起來,就不禁咳嗽了兩下,疼得眼眶都紅了些,“雖未行人事,但我知道是怎麼回事。”

她彎起眉眼,答應道:“相信我吧,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如今太子若出事,死的隻會是他。

所以哪怕有人想試探她,她也不會穿幫。

“殿下聰慧,我所不能及也。”崔夷玉臉上沒有平日裡偽裝出來的清淺笑容,好似燈下陰影浮現在眼前,有的隻是純粹的寂靜。

他鴉羽般的睫毛微微垂落,在白皙的臉上灑下一層淺淺的陰影,身上的緋袍如纏繞在他身軀上的枷鎖,為純粹的黑與白添上了不屬於他的豔色。

並非不好看,隻是沒那麼適合。

林元瑾抬起手,指尖觸碰到了崔夷玉的臉頰上,年少之人體熱,帶著動人的溫度,她卻驀然怔住,疑惑地問,“你不躲嗎?”

往日他都是會躲的。

“太子妃喜歡這張臉也無妨。”崔夷玉緩緩抬起眸,靜靜地望著林元瑾,嘴角微勾,如乖順的傀儡,“左不過是一張皮囊,討人喜歡也是好的。”

林元瑾貼在他臉頰上的手指一頓,如被燙傷般迅速收了回來,手指攢緊,指甲印在手心,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在侮辱我。”

“不敢。”崔夷玉渾身僵住,顯然沒想到林元瑾會這般說,隻能眼睜睜看著她臉色蒼白,好似陡然被刺傷。

“我不過是個物件……”崔夷玉放輕聲音,手臂停頓在空中,好似麵對一塊觸之即碎的瓷器,自己則個不諳技巧的武夫,失了分寸,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可我沒有將你當物件。”林元瑾難過地望著他,安靜又乖巧地抿起唇,略微失神。

好似有隱形的淚珠落下。

一滴,一滴落在少年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