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烏丸蓮耶顯然也想起了當初的慘案，軟爛的臉上都陰沉了一個色。

“彆對你的主人露出那種目光。”烏丸蓮耶最終開口說道，“這個工具你用著順手，留下來就是了。”

魈沒說話，隻是順勢低下了頭。

烏丸蓮耶也沒有繼續說話，更沒選擇讓魈離開。隻有那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有什麼東西碰在地麵上發出聲響來。

那聲音由遠及近，在漫長無比的等待之後停在了魈的麵前，一雙黑色的皮鞋映入他的眼中，還有一隻黑色的拐杖。

烏丸蓮耶拄著拐杖站在他的麵前，十分費力的抬起自己軟塌塌的手來壓在魈的身上，分明是在招呼著他，卻更像是把他當做另一個拐杖。

魈再次抬起了眼。

初次見麵高大英俊的青年早已在時間侵蝕中變為垂暮老者，挺直的脊骨彎曲了下來，身高已然不比魈高多少。

湊近的距離讓魈再一次直視著對方的眼眸，不過這一次太近了，近的讓人毛骨悚然。

近的讓那雙眼中的貪婪、嫉妒、顫抖和無數的欲望一起傾瀉而出，將魈徹底的淹沒。

一瞬間，魈想到了牆上那隻烏鴉的眼。

“彆再任性的睡下去了，我的孩子。”烏丸蓮耶湊在他的耳邊低聲的說著，緩慢的聲音沙啞著，仿若惡魔誘哄的呢喃，“主人很需要你。”

魈嗅著那滔天的惡臭，壓下作嘔的心理，冷著臉開口：“……知道了。”

他其實大概猜到了烏丸蓮耶這麼著急的原因是什麼。

烏丸蓮耶也如他所想的開口：“血液樣本已經用完了，等會你就再順路去一趟吧。”

魈甚至連應都懶得應，隻是點了點頭，有些疲憊的合攏了金色的眼眸，唯有那抹朱紅的眼尾仍舊未曾褪色。

在魈走後，烏丸蓮耶看著那道關上的大門雙手撐在拐杖上久久都未曾收回目光。直到骨骼已經支撐不住長久的站立，他才重新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抬頭看著那幅碩大的畫作。

烏丸蓮耶的目光落在了那隻白鴿的身上。

“波本，萊伊。”他漫不經心的嘶啞著嗓音念著，說到最後卻沒了聲音，取而代之的是滋滋作響的電子合成音。

“既然看到過，就一起安排過去好了。”電子音被烏丸蓮耶操作著這麼念著，“當個保險就好。”

刀刃有了感情全部維係在一個不知反叛與否的家夥身上可不是什麼好事情，萬一和上次一樣斷掉了他可沒打算再墊上自己的組織的人去平息憤怒。

那就多牽幾根線就好。

總不能都是臥底吧？

烏丸蓮耶輕輕的敲擊著桌椅，軟塌塌的指尖發出的聲音都顯得沉重。

他摸索著口袋裡的照片拿了出來平鋪在自己的膝蓋上，眼珠滾動著看向了那張泛黃破損的黑白照片。

那是他還沒有老化的這麼快的時候，和魈站在一起照的照片。

照片上的少年表情冷漠還帶著凶惡的戾氣，似乎隨時隨地都打算將一切毀滅。而站在他身邊的烏丸蓮耶卻掛著笑，看起來如同四五十歲的人一般。

烏丸蓮耶摸索著照片上自己的容貌，眼珠卻一直看著魈的那邊。

他追求著永生，卻隻是獲得了長生而已。

瑰麗的少年仙人仍舊站在那裡，湊近的打量越發清晰的讓烏丸蓮耶意識到——老去的、死去的，隻有他一個人而已。

44.

權利和錢財很容易去改變一個人，人類的貪欲是一隻永不知饜足的獸，那隻獸遠比魈身上糾纏的業障更為可怕。

烏丸蓮耶就是最好的例子。

魈下意識的捏了捏自己的指尖胡亂的想著。

最開始被以惡魔的名號召喚過來，被迫下跪宣告忠誠的時候魈其實遠沒有現在這樣憎恨烏丸蓮耶，很大一個原因就是因為當初的烏丸蓮耶還保留著善心。

不然也不會容許一把武器擁有感情，擁有自我意識，擁有自己的名字。

那個時候的烏丸蓮耶還很年輕，強健的體魄冷俊的容貌，從最底層摸爬滾打來想要闖蕩出一番事業，擁有自己的未來，實現自己的理想。

他們當時的主仆氣息和隔閡遠遠沒有這麼強烈。烏丸蓮耶總是笑著喊他的名字，而魈雖然不說話冷著一張臉，但是對方說的每一句話都會被他記在心中。

烏丸蓮耶說，他想要權利，唯有權利才能夠審判一切，淩駕於這不公正的法律之上。

烏丸蓮耶說，他想要錢財，唯有錢財才能夠鑄造不滅的帝國，改造這貧瘠的一切。

魈總是聽著，沉默的靠在烏丸蓮耶身後的牆壁上，將自己藏在他的背影中。

他獻上了自己的槍，化作了烏丸蓮耶手中最為凶惡的武器，每時每刻都抵在敵人的喉腔之上，為烏丸蓮耶的理想打開了最為通暢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