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聽說是不知道是哪裡的人,為他弄來了國外的一劑非常稀有的退熱劑,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好在吉人天相。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不記得以前發生過的事情。
大家都說,是藥劑的副作用,沒有辦法。
他有時候會問下人們他以前的事情,但周擁發現了,都會將下人嚴厲處置,不準下人向他透露一點。
他和周擁吵過幾次,每次都是吵的不可開交,最後不了了之。
久而久之,他也就淡忘了,不想去糾結忘記了的過去。
可現在,他做了一個夢。
過去的一切慢慢浮現,像是慢慢形成的胚胎,孕育出了新的生命——
思緒飄到六年前,那是他第一次參加有那麼多外人的生日宴會。
那時候的他,才十二歲。
被父親強硬的要求表演完才藝後,他一個人躲在角落裡吃著奶油蛋糕,聽著不同人的一頓胡誇海誇,他隻覺得虛偽、惡心。
在這場宴會上的人,都是家世顯赫的名門望族,不是書香門第,就是年輕有為。
幾歲的孩童,都在這場宴會上各展神通,吹拉彈唱、吟詩作畫,搞得像一場商會,哪有半分給他過生日的樣子?
周澤爻這個小壽星,今天都無人問津,連個禮物都沒有,隻有句句敷衍至極的祝詞。
他覺得無聊,就從宴會裡悄悄溜了出去。
後院的花園裡種了一大片一大片的薔薇,團團簇擁在一塊,像一團又一團的繡球似的,粉嫩嫩的花瓣一片片包裹在一起,看著嬌柔、羞澀,像極了天邊紅了臉的晚霞。
暖線燈穿過枝杈繞過花莖,斜斜豎豎的交叉錯落在一起,暖黃色的燈光落在周澤爻的眼裡,閃著剔透的亮光,眼睛看著乖極了。
“嗯?你是誰?”周澤爻繞過一個轉角,長椅上坐了一個女生,她挺直腰背,看著緊張極了。
女生麵容姣好,糯白的臉蛋像剛剝殼的雞蛋,狹長的鳳眼,飽滿的嘴唇微微抿著,精致的下顎線,整張臉有著幾分狐狸的媚感,又有幾分兔子的的乖順。
她穿著乾淨白淨的短袖襯衫、黑色直筒褲、小白鞋,還打著黑色的領帶,看起來年少輕狂,隻有十七八歲的模樣。
飄逸的紅發被風吹的有些淩亂,她伸出手理了理,有些局促不安。
“你好!我叫虞紀,虞山的虞,紀律的紀。”虞紀顫顫巍巍的伸出手,看著可憐極了,生怕周澤爻不願意和她握手。
今天的生日宴會沒有一個人和他說話,他早就快悶壞了,周澤爻對虞紀一見如故,對她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好感。
他人畜無害的朝虞紀笑了笑,在她身邊坐下,軟乎乎的小手握住虞紀的手,上下晃了晃就鬆開了,畫麵有些滑稽。
“你好呀,我叫周澤爻!你是什麼人呀,我怎麼覺得沒有見過你?”
虞紀如坐針氈,她認真的回答道:“我是小戶人家的女兒,你不認識我很正常,我就隻是想見見你,我覺得你鋼琴談的很好!”
周澤爻一開始,還以為他是周擁商業夥伴的女兒什麼的,沒想到是單單衝他來的,笑得更加燦爛了:“大姐姐!你是來陪我過生日的呀?太好了!”
他插著腰,一臉驕傲的說道:“當然啦,我以後,可是要當鋼琴巨星的人!”
“哈哈,那祝你成功。”虞紀被他逗樂,捂嘴笑了笑,“如果真有那一天,我會去你的演唱會見你的。”
周澤爻拍了拍胸膛,胸有成竹道:“到時候我一定給你寄一張門票!”
虞紀深深的望著他,許久,她才哽咽道:“好,一言為定。”
“大少爺!你在哪裡?大少爺——”
“大少爺——”
擁人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虞紀有些慌亂的拉過周澤爻的手,問道:“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和我合一張影?我……我就要走了。”
就當,留個念想吧。
周澤爻有些捉摸不透:“啊?當然可以啦,不過你就要走了嗎?我好舍不得你,你走了的話估計又沒人願意搭理我了,我覺得和你在一起很開心呢……”
二人靠在一起,虞紀拿出手機,打開前置攝像頭,露出得償所願的笑容。
“哢嚓——”
虞紀站起身,低頭去看他,問:“你可以,對我說一句生日快樂嗎?”
周澤爻整個人呆呆的,半晌才勾起唇角,他笑起來很甜,像夏日裡的冰橘蜜水,隻聽他應道:“好~祝你生日快樂喲!”
虞紀露出一個略帶悲傷的笑容,眼裡一片死水,花叢裡通亮的燈光沒有朝進去一點,她從口袋裡拿出一個薔薇胸針,交付到他手裡。
周澤爻低頭去看掌心的金屬舞件,笑得開心極了,他覺得這枚胸針太漂亮了,燙金的邊緣閃著銀光閃閃的亮片,他太愛不釋手了,嘴裡一直不停的誇這枚胸針漂亮。
[生日快樂。]
虞紀在心裡無聲的默念,靜悄悄的退到了黑暗處,像是一場舞台的落幕,她這個配角該退場了。
“謝謝你!我好喜歡這個……呀……”
周澤爻抬頭卻沒見到人了,虞紀早已不知何時沒了身影。
為什麼要悄無聲息的走了呢?
像陣風一樣,走的太突然,來的也太突然。
“好奇怪的人哦。”周澤爻嘟囔道。
“大少爺!你在這裡啊!”
“大少爺,下次不要一個人亂跑了……”
傭人喋喋不休的念著他,把他從長椅上拉走,周澤爻完全聽不進去,隻是一步三回頭的看向那兩個人坐過的長椅。
長椅上突然落了片枯黃的葉子,周澤爻看得心猛的一顫,他好像才知道了一樣。
她真的不辭而彆了,沒有告彆,不知何時才能再見,這片葉子就像是她一樣……
悄悄然的落下,又會隨著一陣風飄走。
毫無征兆。
周澤爻這樣一想,握緊了手裡的薔薇胸針,那冰涼的金屬感,讓他稍微覺得有些真實,他有些失落的小聲念著:“為什麼就這麼走了呢,我還沒和她說會兒話呢……”
看著周澤爻被擁人帶走,虞紀站在那裡靜靜的看著小家夥不舍的頻頻回頭,直到看不見他的身影了,她才離開。
翻出花園,外麵一輛奧迪正停在那,虞紀拉開車門坐進了副駕駛,主駕駛坐著一個冷麵如玉的女人,她冷眸一斜,問道:“見過了?”
“嗯……見過了。老大,我們可以走了。”虞紀乖巧的回答道。
主駕駛的人不是彆人,正是霍葶鸞。
虞紀加入鸞淵門不久,就深得門主霍葶鸞的喜愛,幾乎有什麼事,隻要虞紀開口,她就一定批準。
霍葶鸞笑了笑,打趣道:“這麼麻煩,直接帶回去當童養夫多好。”
虞紀有些麵熱:“老大,彆開我玩笑。”
她打開手機,翻看相冊裡的唯一一張照片,縮小、放大,反反複複的循環,直到霍葶鸞說:“不就一張照片嗎?小紀啊,你都快把手機看穿了。”
虞紀聞言將手機息屏,扭頭去看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