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韶找到蘆晰病房的時候醫生已經來看過了,索性發現得早,中毒程度很輕微,醫生安排她吸氧靜養。
剛才的男老師一起上了救護車,這會坐在病床前倒是沒什麼事,但蘆晰父母不在身邊,他也不放心讓小姑娘一個人留在這裡。
蘆晰吸了氧,煤氣中毒帶來的頭昏嘔吐有所緩解,現在一切感受都是那麼真實,她終於清晰認知到自己已經不在之前車禍搶救的醫院裡了。
但蘆晰也不敢多問,這一切都太莫名其妙了,她隻是躺在病床上靜靜看著路過的醫護和病人,旁邊的老師隻當她還沒緩過來,給她倒了杯水,低頭在手機上發消息,和年級主任說明一下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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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韶站在門口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安靜的場麵。
彆緊張,拿出平時給甲方瞎編方案主題的忽悠功力!薑韶暗暗給自己打氣,她揉了揉臉,做出一副擔心的表情。
“蘆晰!你沒事吧?”薑韶三步並作兩步走到病床前,握住了蘆晰的手。
“你是?”男老師和蘆晰一起疑惑地看著她。
“您是蘆晰的老師吧?謝謝您送她來醫院,我是蘆晰的二表姐。”薑韶信口胡謅。
“蘆晰的二表姐?”老師一臉可疑地看著她,他剛來這個學校任職一年,對學生家裡了解得不多,但蘆晰因為父母離異,父親常年在外工作,經常連家長會也沒人來開,故而老師有印象蘆晰在這沒什麼親戚。
薑韶真誠地點了點頭,補充道:“是啊,我就這幾天剛搬到這裡工作,蘆晰的爸爸不是老不著家嗎?蘆晰一個人住這裡,他囑咐我多照顧照顧孩子。這不一聽聞孩子出事了我趕忙過來看看。”
說著看向蘆晰,親切地說:“蘆晰,都長這麼大了,上次見麵還是四年前呢,你記得不?我們小時候在鹿山村一起過暑假的時候還放過河燈呢?”說到鹿山村三個字的時候手上力道加重了一點。
蘆晰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鹿山村就是她前十六年住的小山村,那裡每年夏天確實會放河燈——這個人,真的認識她!
“鹿山村是哪裡?蘆晰以前不是在木樨市嗎?”老師多少還是對班裡學生有些了解,好奇地問。
看到蘆晰聽懂了她的暗示,薑韶再接再厲繼續瞎編:“鹿山村是我們太姥爺的老家,老師您可能沒聽過,是個小地方。蘆晰呀,你這孩子嚇死我了,聽到你出事,我放下工作就來了,剛剛在路口公交站那還差點被一輛紅色的車撞到。你要是出了什麼事我可怎麼和姨夫交代?”
公交站……紅色的車……這個人肯定知道什麼!
蘆晰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反手握住了薑韶的手:“二表姐,好久不見,你變漂亮了我剛剛差點沒認出來。你什麼時候搬來這裡的?”
這孩子還挺上道的……薑韶有些欣慰地想。
“就昨天,本來想等周末來找你,誰知道出了這事。”
老師看兩人確實認識,才放下心來,畢竟現在拐賣婦女的花樣層出不窮,他可不能讓孩子被人拐了去。
“老師,麻煩您跑一趟了。您看蘆晰現在也沒什麼大事了,學校還有事要忙吧?我在這照顧她就行,您先回去吧。”眼見蘆晰剛放下一點警惕,打鐵要趁熱,薑韶趕忙想把老師支開好好和蘆晰解釋一番。
“嗯……也行,那蘆晰你好好休息,有事給老師打電話。蘆晰表姐,就麻煩你了。”老師想想也有道理,人家親戚在,不用他一個老師在這操心,況且高三的老師事情多,他現在回去還能趕上下午的課。
“老師您慢走。”薑韶目送老師走遠,走到門口張望了會,好在醫院人不多,病房裡也沒有彆的病人,紙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了門口,和她比了個ok的手勢,示意自己一直在門口放風。
薑韶這才放下心來,醞釀了一下對蘆晰開口。
“蘆晰,你聽說過穿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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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韶儘量簡單易懂地把穿越的事情講了一遍。天曉得,其實連她自己對穿越這事還是半知半解呢。
蘆晰聽得半信半疑,她是那種刻苦認真的孩子,原先在山村的時候除了上學還要做農活、做家務,到了新家又因為不想讓媽媽失望而焦頭爛額地上學,從小沒怎麼看過小說電視,對於穿越這種事情還是以前聽班裡同學討論的熱門電視劇的印象。
薑韶有點無奈,換做是她,有個人說出了她小時候的生活然後又說自己穿越了,即使是一覺醒來發現自己換了個地方,也會覺得有些可疑吧。
話說這個時候明燭過來給蘆晰變個戲法不就好了嗎?還得讓她過來把人帶回去,難道這是對新員工的考驗?想到這裡,她忍不住看了一眼門口,薄薄的紙人像招貼畫一樣貼在門上,但她就是從那張白色的腦袋上看出了一絲看戲的意味。
“也就是說,我和那個蘆晰互相換了身體嗎?”蘆晰遲疑地說。
雖然起因不是這樣,但最終的結果就是這樣的,薑韶點了點頭,她在講述的過程中略去了這個世界的蘆晰是那個世界的天選之子,而眼前的蘆晰原本應該死在手術台上,這裡的蘆晰身體也會死於煤氣中毒的事情。
出於成年人的本能,她覺得讓一個十七歲的小姑娘聽到這麼多關於死亡的真相有些殘忍。
“那我們還能換回來嗎?”蘆晰忍不住問。
薑韶略帶歉意地說:“恐怕不能了。我就是因為這個才來找你的,我的工作就是幫助像你這樣的人在這個世界生活下去。”
蘆晰有些沉默地低下了頭,她這一年一直在不同的世界裡轉換,山村、豪宅、異世界,但她感覺哪裡都不是她的家。
“你很想回去嗎?”薑韶小聲地問,她看過蘆晰在另一個世界的資料,不論是被抱錯在山村還是回到了富有的家裡,她好像都過得不是很開心。
“我……我不知道……”少女的手緊緊攥住被子,她想起另一個世界的爸爸媽媽們。
在山村裡,爸爸因為她是女孩子,媽媽又因為生弟弟難產死了,總是唉聲歎氣地喝酒,喝醉了還會打人,她隻能努力地乾活,儘量讓爸爸滿意一些。但爸爸直到年初喝酒,喝死在家裡也從來沒有滿意過。
而親生的爸爸媽媽——想到這裡她的心糾緊了——剛去那個家的時候,她真的滿心期待:新的爸爸看上去溫文爾雅,不會打人,媽媽漂亮又自信,是她從未有過的夢幻家庭……
可是,爸爸總是不在家,偶爾回來看看,也明顯更願意和蘆理莎說話;媽媽也是,比起蘆理莎她不夠精致、不夠聰明、也不會撒嬌,所以媽媽更喜歡蘆理莎多一點,而對她總是又失望又嫌棄。他們和蘆理莎出門的時候很少帶上她,也很少向其他人介紹她是他們的女兒,即使在新家住了半年,她也還是格格不入。可能其實他們心裡更希望蘆理莎就是他們親生的女兒吧,她隻是一個他們出於責任撫養的累贅,一個需要被掩蓋的抱錯孩子醜聞……所以聽到出事的是她而不是蘆理莎的時候,媽媽才鬆了一口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