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聲音,緹娜立馬抬頭看著一臉傻笑的好友,臉上冷漠得沒有一點表情。薇薇安有些心虛地眨著眼睛思考了片刻,才猶猶豫豫地邁動腳步走了過去。
“薇薇安,你還記得今天下午我們說好了要做什麼嗎?”緹娜亮出手腕上的手表,給她示意表上的時間。
“嗯……也許是寫魔藥論文?但是距離假期結束還有好幾天,論文不著急交,我們有很多時間可以構想……”
“你確定?”緹娜皺了皺眉反問道,魔杖不輕不重地在書桌上敲了兩下。薇薇安頓時有種她下一秒就會發射一個惡咒的不妙感覺。
“這個問題問得好……”
薇薇安看著不遠處圍著壁爐玩鬨的眾人,迫切希望隨便一個誰來解救她,但偏偏天不遂人願,她隻能小心地坐在緹娜對麵的位置上,心虛地整理了下耳邊的碎發。
剛剛那句話其實是她上一次逃避撰寫魔藥論文的借口。
那是一個悠閒的周五,緹娜熱情地邀約並不擅長魔藥學的薇薇安一起去圖書館寫論文,卻被薇薇安以“時間尚早”為理由搪塞了過去。
假期兩天,躲避著緹娜催促的薇薇安胡亂應付完其他科目的作業,參加了一次女孩們舉辦的校園茶話會,和韋斯萊雙胞胎們溜去廚房分吃了兩隻烤雞並數十個布丁,甚至還在禮堂和其他學院的混血巫師們交流了時下流行的麻瓜漫畫——就是不願意靠近不僅使她感受不到任何樂趣,反而可能陷入焦灼的魔藥論文。
結果可想而知,她用周末最後一個晚上胡編亂造、前言不搭後語的論文在魔藥課堂上被當成“範本”展出,斯內普教授用他生動而極具諷刺藝術的語言將那篇論文從頭到尾狠批了十多分鐘,最終得出了“但凡把巨怪的棒槌換成一根筆,以它們蠢笨的大腦都不會寫出這樣邏輯不通廢話”的結論。
“認真點吧薇薇安!現在開始打草稿時間剛剛好,即使你再抗拒,論文也不可能自動完成。再說了,後麵還有好幾篇呢。”
“可是我今天好累啊,沒什麼力氣了——”
早晨不是學過一會兒了嗎,怎麼晚上也要學習?
薇薇安懶散地趴在桌麵,試圖討價還價,“能不能明天早上再寫,我保證,我一定會寫的!”
“你怎麼會沒有力氣呢?”
緹娜佯裝關心道,“丹娜去禮堂幫我打包回來的時候可是和我說,你在格蘭芬多長桌上給自己添了兩塊牛排和一大勺意麵,吃得紅光滿麵呢。”
“噢,不!”
薇薇安絕望地捂住了眼睛,“我的室友居然向我的室友出賣了我!”
緹娜沒有受她繞口令的影響,“或者,你想讓斯內普教授再念一遍你的論文?這次恐怕不會再這麼幸運隻扣兩分了!”
強權壓迫下的薇薇安最終咬咬牙,認命地翻開魔藥課本,開始閱讀書籍上大段晦澀難懂的魔藥理論。
然而空有決心的緹娜還是低估了薇薇安魔藥方麵的遲鈍。同是從六點半開始翻閱典籍,搜尋論據。到十點她已經修修改改完成了初稿時,薇薇安才剛寫了一半,抬頭對上她的眼光後,又咬著筆杆猶豫了一會兒,在羊皮紙上又劃去一段。
“我不行了,我現在真的非常想念我寢室裡溫暖舒適的大床。”緹娜用手撐著下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隨手理了理桌上亂糟糟的魔藥參考書籍,把薇薇安能用上的攤開整理到一邊。
“那你……”緹娜看了眼仍與魔藥論文較勁的薇薇安。狠了狠心,無視薇薇安哀求的目光起身離開,“我先去宿舍休息一會兒,等你寫完了再回宿舍叫我。”
薇薇安眼巴巴地注視著緹娜往公共休息室另一頭的門口走去,那裡有螺旋式樓梯能通向女生宿舍,隨後繼續拿起筆研究自己的論文。
“繼續奮鬥吧薇薇安!”她給自己鼓勁道。
可是……剛剛寫到哪兒了?薇薇安揉了揉眼睛,看著羊皮紙上密密麻麻的詞句,隻覺得大腦一片混亂,又無奈地咬起筆杆嘗試鏈接剛剛被打斷的思路。好在有柯蕊絲送的一大堆糖果巧克力作陪,才讓她沒感覺太過難捱。
隨著休息室的人越來越少,壁爐燃燒著的畢剝聲響逐漸清晰可聞,十分催眠,薇薇安寫著寫著,突然感覺又累又困。她看了眼還差三大段就結尾的論文,決定獎勵自己小憩一會兒,等醒了再繼續寫,便揮動魔杖召喚來了四柱床上的金紅色毛毯,將自己暖和地裹了起來。
眼看就要到十一點,宵禁將至,留校的大部分學生們紛紛回到了自己宿舍,於是誰也沒注意到公共休息室的角落裡有個小女巫蜷縮在毯子裡悄悄做起了美夢。
不知過了多久,公共休息室的大門再一次被口令打開,疲憊的奧利弗·伍德帶著一身寒意從洞口跳了進來。
他是昨天回的霍格沃茨,為了保持水準和推演戰術,一個人在魁地奇球場待了幾乎一整天。這會兒看著空無一人的休息室,他徹底放鬆下來,盤腿坐在火爐旁的地毯上烤火出神,將飛天掃帚輕輕放在一邊。
“奧利弗,太好了,你在這!”
擔心室友違反校規的珀西·韋斯萊穿著條紋睡衣從男生宿舍出來,抓了抓亂發遞給伍德一套掃帚護理工具箱,“我還以為你忘了宵禁時間呢,這不是一件能開玩笑的事情。”
“謝了,珀西。”伍德了解室友潛藏在古板下的關切,因此並不會覺得他的言語冒昧,接過護理套裝後開始熟練地給自己的掃帚進行護理。
劇烈運動之後通常需要一段冷靜期來平緩身體裡的亢奮情緒,在此期間,伍德最喜歡做的放鬆方式就是這樣安靜地為掃帚塗上手把增光劑,用銀製的掃帚尾枝修剪刀仔細修剪掃帚磨損斷裂的部分。
珀西嘮叨了一會兒,然後就坐在一旁的扶手椅上借著火光看他熟練的動作,“老實說,我一直很好奇你在對掃帚進行護理的時候會想些什麼?”
“很多事情。”
伍德頓了頓道,“這和飛在天上的感覺不一樣——掃帚是每個魁地奇運動員最真誠的夥伴,觸摸它們的時候,我能更好地感受著它們蘊藏的力量,思維也更加清楚,通常在這個時候,我會複盤訓練中的一些失誤,以及怎樣才能做得更好。”
“不愧是格蘭芬多的魁地奇隊長。”珀西笑著指了指伍德隊服上彆著的盾牌勳章。
奧利弗·伍德也注意到了,他看著勳章,表情有些懷念,“如果是查理的話,回答就和我不太一樣,他說他飛在天上的時候什麼都不想,隻想細心感受。”
“你很崇拜查理。”珀西聳聳肩,一針見血地指出。
奧利弗·伍德點了點頭,“球場上有太多可惜的事情,我們無數次與勝利失之交臂,我也想像他一樣帶著格蘭芬多隊捧起冠軍獎杯,見證勝利。”
“那你實在太辛苦了,奧利弗。”珀西伸手拍了拍朋友的肩膀,歎息道。
許多人都認為奧利弗·伍德是個魁地奇狂人,一天除了必須的學習生活外就是泡在魁地奇球場上,但這明顯是個錯誤觀念。沒有一個父母會希望自己孩子在學校“不務正業”。魔法部永遠是巫師們離開學校後的“好去處”,在校的一切都應該為那既定的未來而努力。
伍德先生允許他的兒子發展興趣,但要求是不能影響到任何一門的成績,因此在訓練之餘,奧利弗·伍德抓緊一切時間,比任何人都努力。去年開始,他還在要考NEWTs的查理的介紹下一起找麥格教授安排了每周兩到三次的課外輔導,與薇薇安查缺補漏的補習不同,他是為了提升成績和提前掌握知識參加的。查理畢業後,珀西知道了伍德忙碌的秘密,也申請了一起參加輔導,想要以完美的成績通過今年的OWLs。
珀西·韋斯萊很少佩服普通學生,但奧利弗·伍德絕對算得上一個,珀西很驚訝他是怎麼兼顧學業和熱愛直到今天,尤其在五年級學業越來越繁重的時候,他還努力計劃獲取一個期待已久的勝利。
“其實,奧利弗,校園生活是很美好的,在比賽之餘希望你能抓緊時間享受——今天弗雷德和喬治在休息室裡說個不停,似乎你在校園裡很受歡迎不是嗎?”
“但是我從來沒有想過其他方麵事情……”伍德沒想到珀西會突然開起玩笑,他撓了撓棕色的短發,盯著地毯上的一處被火光照亮的花紋有些不知道如何表達。
從進入三年級到現在,身邊的同學朋友開始陸陸續續談起了戀愛,隻要留心就可以感受到校園裡青春浪漫的氣息。
他也曾好奇地問過朋友為什麼要和一個姑娘談戀愛。
朋友十分詫異地打量了他好幾眼,最後才說答案,因為人會感到孤獨需要陪伴,因為時間到了。
然而伍德聽完後還是覺得匪夷所思——他熱愛的東西足以充實一切,球場上的時間永遠不夠多,他根本不需要再去用戀愛填補自己生活的間隙。
騎上掃帚在球場飛上一整天,累了就倒在草地上看看廣袤的天空,任憑金色飛賊在一邊調皮地撲扇翅膀飛來飛去,這些在他看來可遠比與某個女生相處快樂。
而且,他總是很難理解某些人的愛情和浪漫,伍德想起寢室的一個室友,那個室友在兩年之內換過五任女友,個個都對外宣稱是前所未有的真愛。
珀西·韋斯萊看著陷入沉思的伍德暗自偷笑,察覺到時間不早,伸了個懶腰做了總結性發言,“聽說聖誕節後就有一場比賽,祝你取得勝利,早日實現夢想!”
“是的,我也是這樣想的。”
伍德甩開不切實際的想法,目光炯炯帶著對勝利的期盼,二人道了晚安分彆後,他仍未感受到睡意,便繼續坐在暖和的壁爐邊整理護理工具。
突然,燈光暗淡的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內傳來硬物墜地的清脆聲響,這在安靜的環境裡顯得十分突兀,伍德敏銳地轉頭,注視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還有誰在那裡?”
沒有人回答,休息室內唯一的聲響是物體咕嚕咕嚕向前滾動的響聲。
伍德動作利落地站起了身,撣了撣隊服上的灰塵,繞過幾把軟綿綿的扶手椅向傳來聲音的休息室邊緣走去。
在彎腰撿起了滾到腳邊的圓筒型糖果罐後,伍德用點亮的魔杖尖照見了裹著毛毯睡得正香的薇薇安。
“怎麼會睡在這?”伍德挑著眉,疑惑地看著麵前的姑娘。
此時的薇薇安完全沒有了平日裡的俏皮或張揚,她毫無形象地枕在厚實的魔藥課本上,漂亮的棕色長發柔順地鋪了一桌,此時像做了什麼美夢般,濃密纖長的睫毛一顫一顫,臉頰紅撲撲的,嘴角還殘留晶瑩的口水痕跡。
伍德搖搖頭無奈地看著這個格外好眠的姑娘。休息室內的玩鬨交談、夜歸的動靜、甚至他在爐火旁與珀西的交談都不能撼動她為自己營造的美夢分毫。
睡夢中的薇薇安似乎感覺有人正在她身邊注視著她,又或許是受近在咫尺的光亮影響,她不安地動了兩下,披著的金紅色毛毯順勢從肩頭滑到了腰際,突如其來的冷意讓薇薇安無意識地皺了皺眉抱緊了胳膊。
奧利弗·伍德看著她的舉動,抿了抿嘴唇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為她拉了拉落下來的毯子——然後他就看見薇薇安放在桌上寫得一塌糊塗的魔藥論文。
“治療疥瘡的藥水需要用到乾蕁麻,粉碎的蛇的毒牙,蒸煮過的帶觸角的鼻涕蟲和豪豬刺,不過每次離火再加豪豬刺是不是太過麻煩了,很多初學者都記不住,我認為可以發揮一下創新意識……加刺蝟刺?”
伍德小聲地讀著薇薇安的論文,眉頭越皺越緊,“具有治療的效果還有燒傷治療膏,這是一種需要醫療魔法配合的魔藥。”
伍德頓了頓,因為之後接著一串逐漸潦草的單詞,可以看出作者在這個時候已經困得幾乎失去意識了,“配方是草蛉蟲(熬21天)、螞蟥、雙角獸的角(研成粉末)、兩耳草、流液草(滿月時采摘)、非洲樹蛇的皮、想變的那個人身上的一點兒東西(多為頭發)……”
這明顯是看錯段落抄成了複方湯劑的配方。
奧利弗·伍德伸出修長的手指揉了揉眉心,心情複雜,他十分震驚於眼前所見的論文是一個已經二年級的學生所寫,並且她還出自一個巫師家庭——他甚至都開始懷疑起他倆到底是不是上的一個老師的課,之前學的是不是同一本《魔法藥劑與藥水》。
伍德已經能預想到斯內普教授看到後會怎麼氣憤地宣布格蘭芬多扣分了。本想離開的他再也忍不住。無論是作為薇薇安的隊長,還是作為格蘭芬多的一份子,他看到了便有義務糾正這個錯誤。
正好,他之前還在考慮用什麼方法感謝薇薇安極其用心的聖誕大禮。
越想越合理,責任感油然而生。於是奧利弗·伍德當機立斷地拍了拍薇薇安的肩膀,“薇薇安,醒醒,嘿,醒醒!”
伍德抬了抬眉毛,見她仍毫無反應,又伸手推了推,“醒醒,薇薇安·陳。你的魔藥論文還沒寫完,上頭有一大堆錯誤!”
“嗯?誰……誰在叫我?”
薇薇安迷迷糊糊地從夢中驚醒,迷茫地環顧四周。用不正確的睡姿睡了太久,視線有些模糊,她眯著眼看著暗淡燈光中站在自己麵前的人影,下意識地用手臂摟住了“緹娜”的脖子。
“噢!緹娜!我真的好困啊——”
睡眼朦朧的薇薇安將臉頰貼在“緹娜”的胸口,感覺有些奇怪,又蹭了兩下,還是沒有想象中柔軟,感覺堅硬得像塊石頭。
她閉著眼感受著,甚至在半夢半醒間上手摸索了兩把,微微皺眉,“緹娜你的……算了不重要……”
“再讓我睡一會兒吧,求你了——再睡五分鐘!”
“喂!薇薇安……你在乾什麼!我不是斐尼甘,我是你的隊長!薇薇安·陳!”
訓練有素、高大魁梧的魁地奇守門員奧利弗·伍德從來沒預想到一個姑娘會對他做出這樣越線的親昵舉動,頓時渾身僵硬地愣在原地,覺得耳朵發燙。
“薇薇安·陳,你清醒點,看看我是誰!”
那是沒有被月光照亮的角落,休息室昏暗的光線下,堅毅的魁地奇守門員奧利弗·伍德紅透了耳根,第一次那麼慌亂又小心地想扒開環住他脖子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