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顧病號與預言 月亮怎麼會震動呢?……(1 / 2)

薇薇安實在不明白為什麼一個人能遲鈍到這種地步,這個男孩姓“伍德”沒錯,但不代表他就真的是塊缺少血肉、無知無覺的愚木。

如果不是她受了弗洛林先生的囑托來尋找他,奧利弗·伍德是不是就準備忽略這“小小的不適”,匆忙地投身於今天的工作?

薇薇安氣呼呼地想,按奧利弗·伍德的性格,他還真可能做得出來!

在確認伍德生病後,沒遇到過這種情況的她先是腦袋空白了會兒,冷靜下來後馬上花上幾納特托破釜酒吧的女仆幫忙給弗洛林先生和摩金夫人請假,然後將伍德帶回房間,謹慎地測量溫度,趕緊找出朋友們寄來的魔藥給他喝下。

沒什麼精神的奧利弗·伍德躺在薇薇安堅定讓出的床鋪上,沒說幾句話就昏昏沉沉地睡下,溫度卻始終沒有下降,好在得到消息的弗洛林先生暫時擱置了繁忙的工作過來探望,讓不安的薇薇安得空去找魔藥店的女老板幫忙。

“我早就猜到會有這麼一天。”

這是女店主聽清薇薇安來意後說的第一句話。

“為什麼?”

印象裡,薇薇安從來沒見過伍德生病的樣子,仿佛他天生就有花不完的精力。不由好奇地猜測麵前的女巫是否也像特裡勞妮教授一樣擁有預言能力。

“很簡單——試想,如果一個人長時間住在又小又不透風的空間,應對著繁忙的兼職學習,還成天吃些沒有營養的東西充饑,哪怕他有運動員一般強健的體魄,都會有病倒的一天。”

女店主一邊嘮叨伍德對健康的忽視,一邊快速用魔杖檢查了一番他的身體狀況。看了眼床頭魔藥空瓶的標簽後說了句不太對症,又利落地配置了新藥叫醒他喝下。

這場突然的高燒來勢洶洶,在藥效作用下,奧利弗·伍德很快又陷入了昏睡,好在呼吸平穩了些。女店主教了薇薇安幾個不需要魔法的降溫方式後,沒等薇薇安從行李堆裡找出藏好的錢袋,就匆匆告彆,留下小女巫滿身是灰的愣在原地。

弗洛林先生趁著店裡的午休時間又多待了一會兒,貼心地給薇薇安留出吃午飯的時間後才離開。臨走前他拿下薇薇安擺在窗台上的音樂盒,用魔杖關好了所有窗戶,“今天肯定會下大雨。”

臨走前,他篤定地說道,薇薇安下意識望了眼玻璃窗外的灰暗天空。

房間被安靜與台燈的暖黃光暈籠罩著,奧利弗·伍德的睡相不錯,沒有古怪的呼嚕聲和翻來覆去的舉動。薇薇安坐在靠窗的軟椅上,膝上放了一本冒險書籍,一會兒看兩頁書,一會兒留意一下伍德的動靜,沒過多久就無聊地打了好幾個哈欠,索性靠在扶手上托著下巴,目光放空地盯著某處發呆。

她想,真是奇怪呢,一個月前伍德救了險些落在翻倒巷壞巫師手裡的她,帶著受傷狼狽的她去找女店主求助,見過她的眼淚,幫她修剪燒焦的寶貝長發。一個月後的現在,她反而成了正照顧著他的人,努力而可靠地提供著她所能做到的幫助。有時候巧命運的安排真是奇妙無比。

薇薇安本就因為換了房間缺乏睡眠,隨著思緒發散,歪著的頭跟著一點一點,視線也逐漸模糊……不知過了多久,一陣細密的響動劈裡啪啦砸在窗戶玻璃上,驚擾得她的夢境也跟著漾起漣漪消散。

那是雨點打在玻璃上的聲響,來自於弗洛林先生預告的大雨。

僅幾息之間,醞釀了多時的暴雨便如期而至,劈裡啪啦敲擊起屋頂和石板路,窗外的一切景物被玻璃窗上流動的水跡模糊得接近混沌,聲勢浩大得像需要乘上方舟流浪世界的末日。

薇薇安睡得腦袋昏沉,室內光線昏暗,連現在是什麼時間都推斷不出來。緩了一會兒,她才想起現在的任務是照顧生病的伍德,迷迷糊糊借著台燈的光亮摸到床邊查看情況。

陷在柔軟的床鋪裡的奧利弗·伍德像是還有些不適,連在睡夢時眉毛都不自然地微微皺起。薇薇安想起女店主留意體溫的囑咐,直白而仔細地伸手撫上奧利弗·伍德的臉頰,又摸了摸他額頭。

睡夢中的伍德不方便使用溫度計,讓睡得有些懵的薇薇安一時摸不準伍德的體溫是否又有升高。她疑惑的目光靜靜流淌在奧利弗·伍德熟睡的臉龐上。一時間,不知道是哪來的勇氣,她動作迅速而大膽地俯下身,用自己的腦袋輕輕貼了貼伍德的額頭。

這樣近的距離,薇薇安·陳幾乎能感受到奧利弗·伍德的呼吸,她很快就反應過來這個舉動不合時宜。然而——

就在她想慌亂躲開時,睡夢中的少年毫無預兆地睜開了他淺咖啡色的眼眸,刹那間,近在咫尺目光相觸。

“薇薇安,你在做什麼?”

時間好像就停留在這一刻,連空氣中的水汽都近乎凝結。

誰在嘲笑她的越界呢?薇薇安大腦一片空白地想,是她的心跳。

“我,我是在……”劇烈的心跳讓她忽然控製不了自己的唇舌,更加辯解不清。

說了好幾個“我”後,她還是難以找到解釋自己奇怪舉動的理由,而熾熱的溫度已經借由短暫相觸的瞬間落成了她火燒雲般的臉紅,“你發燒了,我比較擔心你,所以……”

“我知道。”

奧利弗·伍德迷糊得隻聽了前半句話就匆匆應答,認真地一點頭後又一歪腦袋又睡了過去,好像剛剛的一切隻是夢囈。

房間又安靜了下來。

是值得慶幸的劫後餘生。

唯一不同的是……薇薇安感到額頭灼燙過的餘溫似乎開始不斷肆虐蔓延——

直到傍晚,窗外的雨勢小了些,弗洛林先生照例在閉店後過來探望了一趟,帶來了摩金夫人好心準備的晚餐。

似乎是藥效的緣故,被他們喚醒的伍德喝了點牛奶燕麥粥後又沉沉睡下,好在趁機量了體溫,大家開心地發現伍德的體溫近乎恢複了正常。

弗洛林先生儘量多待了些時間換疲憊的薇薇安簡單休整,但由於第二天仍要開店,他在晚些時候也告彆離開了。臨走時給薇薇安留下一盒他帶來的點心,感歎著照顧病人的夜晚是最難熬的。

果不其然,淩晨時分奧利弗·伍德又燒了起來,那時臨街的風雨仍裹挾著夜色拍打窗台,薇薇安將抱枕抱在懷裡小憩,睡得並不安穩。半夢半醒時她聽到了水杯在床頭櫃上艱難移動的聲響,接著是一聲悶悶的碰撞聲。薇薇安連忙警覺地擰亮台燈從軟椅上蹦起來。

“對不起,薇薇安。”

黑暗中,奧利弗·伍德有些沙啞的聲音傳來。燈亮了一些後,薇薇安看見他正手忙腳亂地擦拭水漬,扶起倒在桌上的杯子。

“這沒什麼。”

薇薇安鬆了一口氣,找了塊掛在牆上的乾淨毛巾幫他一起清理,“你燒了一整天,現在感覺怎麼樣?”

“我居然……睡了一天嗎?”

奧利弗·伍德迷茫而又意外地看了眼窗外的天色,他的麵色還有些病態的蒼白,看起來像隻耷拉著耳朵的可憐小狗,“感覺還是不太好受。”

這樣的說法不妙,薇薇安皺著眉讓他再次測量了體溫,才發現溫度不知為什麼又升了上來,當機立斷又給他灌下一瓶魔藥。

“對了薇薇安,能麻煩你幫我把背包裡的《魁地奇溯源》拿過來嗎?我覺得睡得有些頭疼。”

“那就更要好好休息了。”

薇薇安殘忍地拒絕了一個病號的請求,望著他被光影描繪的側臉嘀咕道,“我之前還覺得我挺不會照顧自己的,沒想到你竟然比我還粗心。”

“什麼?”奧利弗·伍德疑惑地追問道。

“沒什麼,喝完藥好好睡一覺吧,真希望你能快點好起來。”

反正奧利弗·伍德現在不在狀態、迷迷糊糊,無論聊什麼他都記不住。

不過薇薇安說的都是實話,從小到大,大部分時間都是她接受著彆人的好意,從沒想過自己也能可靠地照顧起彆人。大概是她曾得到過伍德純粹的照顧和善意,也願意儘她所能給予回報。

伍德反複的高熱令人憂心,薇薇安隻好采用最笨的辦法,每隔一段時間就去查看情況,為他換上新的降溫毛巾,這樣儘量放輕的窸窣響動一直持續到東方破曉,直到她也實在堅持不住,困得縮在軟椅上睡了過去。

再次迷迷糊糊找回意識時,閉著眼睛的薇薇安感覺自己身上蓋了件什麼東西。

十分困倦的她莫名生出被打擾睡眠的惱怒,不安地晃動身體和腦袋想將那東西弄下去,而就在她腦袋漸漸往下沉時,臉頰一側忽然傳來柔軟溫熱的觸碰。

怎麼回事?她睡得流了口水嗎?

薇薇安一邊伸手去擦一邊艱難地睜開眼睛,而這一天,她醒來第一眼看到的是卻蹲在她麵前的奧利弗·伍德。連夜的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太陽普照大地,暖融的晨光鍍上雲霞、照進室內,其中幾縷憐愛地流連在了麵前少年的發梢與眼瞳。

“小心。”

他們的指尖微妙地相擦而過。

奧利弗·伍德略微抬頭仰視著她認真說道。這個角度,薇薇安看著他像身披光芒,帶著笑意的淺咖啡色眼眸乾淨得像一望就能看見他的心靈。

薇薇安這才發現她剛剛睡得差點滑下軟椅,而正給她披上毛毯的伍德為了幫她維持平衡輕輕托住了她的臉頰。

真好,又看到了他充滿活力的樣子,薇薇安很高興地想。

她下意識地伸手想確認伍德是否退燒,卻像想到什麼似的在即將觸碰時頓了頓,才又繼續覆上伍德的額頭。本想起身的奧利弗·伍德因為她的動作繼續乖乖蹲在那兒,毫無躲閃,隻是抬著最溫和的下垂眼望著麵前的姑娘。

“今天早晨起來我感覺好多了,量過體溫已經退了燒。”

“那實在太好了。”薇薇安點了點頭。

“我應該跟你道謝薇薇安。謝謝你辛苦地照顧生病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