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航當時心裡正無語,防著他還跟他說那麼多,都快把人姑娘身份證報出來了。
他第一次見到吳漾的時候,剛要出門上班,小姑娘當時正在屋子裡把蛇皮袋裡的東西一件一件拎出來,整個人蹲在地上,小小一團。
等到他下班回來的時候,吳漾的門還敞著,小小的破屋子從剛剛的家徒四壁到現在的被各種雜物填滿,不過收拾得很乾淨,井井有條的,小姑娘累得出了汗,不過看起來心情很好,轉了一圈之後,毫無征兆地往床上撲,埋進床裡,哼哼唧唧的。項航當時差點樂出來。
吳漾這個屋子比項航的小一點,沒地方放飯桌,她把那個沒有電視的電視櫃拿來當飯桌,自己配了把椅子,這會兒在一塊一塊地啃著排骨,沒想到這的辣椒還挺辣的,隻下了一點,味道特彆足,吳漾算是吃爽了。
隔壁項航就不一樣了,他口味淡,而且吃不了辣,胡椒粉的辣可以接受,這種紅辣椒還一堆辣椒籽的就有點困難了,這會兒在一點一點往外挑辣椒,偏偏吳漾這種視辣椒為絕世調味品的,分排骨的時候專門往那個小碗裡澆了一大勺帶辣椒籽的湯汁。
冷了容易餓,飽了容易困。吳漾收拾完碗筷之後,在床上躺了一會兒。
隔壁劈裡啪啦的,是找東西的聲音,不知道在翻什麼,沒過多久就沒聲了。
伴著窸窸窣窣的白噪音,吳漾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眯了得有半個鐘,手機的震動聲吵醒了她,青春女大真給她介紹顧客了!還是兩個!
今天真是個好日子!
外麵天已經黑透了,吳漾收了掛在小陽台的衣服,提上桶,出門洗澡。
吳漾沒想到,打開門是這個場景,項航麵對著她,靠著欄杆,身上背著一個斜挎包,腳邊放著一個廢紙箱,裡麵是些電線什麼的,應該是要拿去扔,他嘴裡還叼著跟煙,手裡拿著那個小碗。
媽呀,又帥她一臉……
吳漾這個門開得也有點突然,項航忙著把煙掐了,拿著碗迎上來,吳漾看了眼,裡麵是一顆一顆紅紅的小番茄,圓潤可愛。
“給。”惜字如金的項航把碗遞過去。
小吳師傅心裡樂瘋了,看嘛!
吳漾接過碗,一臉機靈樣地盯著項航,“你是在這等嗎,怎麼不敲門啊?”她嘴角彎彎,眉眼也彎彎。
項航揉了一下鼻子,手扯了扯包帶,語氣還是一樣冷,“沒,剛好要出門。”
說完他就走了,吳漾看著他的背影,他背了個黑色的包,包上蹭了一大塊牆灰,特彆明顯,不知道是怎麼搞的。
吳漾撲哧一聲笑出來,多虧了這塊牆灰,他的背影,今天看起來沒有那麼孤單了。
吳漾拿了一個小番茄送進嘴裡,酸甜。又把碗放到床頭櫃,提起桶去洗澡。
大家都說,體育的巔峰絕對是在學生時期,小吳師傅覺得不對,按她這樣,每天一次百米衝刺,永遠都是巔峰。
吳漾現在有點習慣迎接那段黑暗陽光路了,像是過路障,遊戲打怪那樣的心情。
神奇的是,這次,今天,今晚,熟悉的黑暗,熟悉的恐懼,熟悉的喪屍幻想,並沒有如期而至。
前後都是亮的,陽光路是亮的,甚至亮得有點晃眼,吳漾往上望了一眼,貼著白牆有牽著的一條電線,線很長,儘頭處掛著一根長長的白熾燈管,在正中間位置,很亮。白牆可能因為一通折騰,掉下來一大塊,露出棕褐色的舊牆。
吳漾提著桶慢慢走著。是哪個好心人啊?
慢著!翻東西的聲音。廢紙箱。廢紙箱裡的電線。蹭上包的牆灰。
是你吧?是你裝的吧?項航。
吳漾一步一步走著,心一下一下沉重地跳著。
她的直覺沒錯,項航是個好人才對。你不會開鎖,他慢悠悠裝著開給你看。你咳嗽吵得他睡不著,他給你送梨。你怕老鼠,他幫你抓。你給他一碗排骨,他送你一碗小番茄。
吳漾心裡生出一股很重的酸脹感,她出生那年,老爸就丟了工作,爺爺找了算命的先生,說是吳漾跟老爸的事業相衝,爺爺奶奶氣得差點沒把她送走,是媽媽求著才留下的,後來有了弟弟,爺爺奶奶才沒繼續掰扯。這些事情,都是在她記事前發生的,父母也從未提過,那吳漾又是怎麼知道的呢?答案不言而喻。知道這些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吳漾都活在自我懷疑和自卑的陰影中。
什麼破傳言啊!什麼壞人!什麼殺父!什麼離遠點!簡直空穴來風!
所以,項航。你也是這樣嗎?所以你才說自己不是好人,是這樣吧?
她的鄰居才不是壞蛋,就算是個混混,也是個有禮貌的,帥氣的,還暖乎乎的混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