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漾進了屋,把晚上要用到的菜簡單備好放在小廚房,就開始收拾屋子,心情不好的時候,要是天氣好,吳漾一般喜歡去村頭小公園逛,要是天氣不好,就喜歡收拾東西,在學校收拾書桌,在家收拾房間,偶爾還會連她弟的房間一起收拾了,這會兒有了自己的小窩,發揮空間更大了點。
外麵還淅淅瀝瀝下著雨,吳漾先是把家裡裡裡外外掃了一遍又拖了一遍,再拿濕布把門窗桌子椅子全擦得鋥亮,廁所洗臉台刷一遍,最後把衣櫃裡也不算很多的衣服全掏出來,重新認認真真地疊再放回去,這麼一整套下來,再看看周遭,乾乾淨淨整整潔潔的,吳漾的心情已經好了一大半了,要不是肚子一陣叫,她都快不記得自己中午回來後連午飯都沒吃了。
一下午,吳漾都有在關注隔壁的動靜,除了一次開水龍頭的聲音,一點響都沒有。吳漾從小就很能共情,而且會為很多人的情緒變化勞心勞力,這樣很容易不舒坦,但她忍不住。弟弟還沒出生之前,奶奶沒少為難老媽,媽媽也不是軟骨頭,不講理的事兒絕不服軟,婆媳關係簡直是劍拔弩張一觸即發,氣氛不好的時候,吳漾就總不自覺地關注著兩人細微的變化,怕媽媽覺得委屈傷心對身體不好,怕奶奶又哪裡不滿意撒氣要怪媽媽,把自己代入兩人亂想一通,又自我攻略,然後糾結著不安地,兩頭順毛,有時候效果不好,搞得自己一身心累。
由於不知道的事情實在太多,吳漾不知道眼鏡男跟項航是什麼關係,不知道他為什麼打他,又為什麼說那些話,不知道項航以前是什麼樣的,為什麼說他是爛在這裡,又為什麼要像眼鏡男說的“玩失蹤”,不知道項航為什麼被打了一聲不吭一點手都不還,疑惑的點實在太多,吳漾當下根本不知道能說什麼話,讓他心情好點兒。
雨慢慢地停了,留下一片片的潮濕。除夕夜的飯通常做得比較早,因為家裡人到齊了,吳漾能聞到陣陣的炒菜香,吳漾把屋子的門打開,也準備起鍋。
開門的原因有二,一是家裡沒有吸油煙機,炒菜的油煙實在太大,門不開的話很悶。二是,吳漾希望隔壁能聽見。他太安靜了,家家戶戶都是熱鬨的,隻有他的屋子,被靜悄悄的壓抑填滿。吳漾有次做噩夢,夢見自己一個人在雨夜裡找不到回家的路,被一個響雷直接嚇醒,睜眼一看,正是清晨,外麵確實下著大暴雨,雨聲中有媽媽在外麵做早飯的聲音,頓時有種強烈的幸存感和踏實感,這種感覺來源於,知道家裡有人,知道家裡有愛你的人。
吳漾很快地把家裡剩的和早上買的,做成了一桌子菜,盯著一桌子冒著熱氣的菜,吳漾又開始琢磨了,要直接過去敲門呢,還是發個信息呢,隔壁心情好點了沒啊?
吳漾對著微信對話框一次次地編輯。
哥,飯做好了。刪掉
我們吃飯吧。刪掉
你心情好點了嗎?刪掉
“咯吱”一聲,鐵門打開的聲音。項航把門打開了。
吳漾心裡有點莫名的忐忑,她往門口看去,又悄悄地期待著。
“進來吧,不是一起吃飯嗎。”項航說。吳漾能看到他左邊太陽穴連著眼角那塊的淤青,眼眶有點發紅,他脫了外套,隻剩一件毛衣,吳漾才發覺,其實他挺瘦的,輕盈的年紀輕盈的身軀,他的腳步卻重重的。
兩個年輕人各懷心事地開啟了這頓年夜飯。
吳漾心裡疑問叢生,早上的事情曆曆在目,項航臉上掛的彩也無聲地提醒著,吳漾全然不知該怎麼自然地開啟話題,另外、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呢?
項航心裡一樣不好受,曾經的兄弟毫無征兆地出現,一拳把他打醒,愧疚、茫然、無措、矛盾,曾經他以為能藏在心底的事,血淋淋地剖開,新鮮的傷口正滲著血珠。麵對眼前一派天真的吳漾,他更無所適從,無處遁形,該怎麼說呢?她知道那些事後,大概就不會在他麵前嘰嘰喳喳了吧,當然,也不會還覺得他人還不錯了。自己很糟糕這個事實終於是要藏不住了。
項航在心裡歎了一口氣,“你有什麼想知道的,都可以問。”
吳漾抬頭看他,停下了扒飯的筷子,一個個無處尋找答案的問題蹭蹭竄出來,千頭萬緒。話到嘴邊變成一句,
“你,是不是不太開心啊?”
“早上那個眼鏡男,呃,不是,那個你朋友說的,你也彆太往心裡去,他估計是太久沒見你,太想你了還是怎的,人生氣的時候就是容易衝動嘛……”吳漾語無倫次的,越說越囫圇了,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情況,在這瞎分析啥啊!說什麼想他了,誰想朋友想到上來就給一拳啊!小吳師傅你、
項航也被她這一頓輸出聽得有點發愣。
對麵那戶人家電視開得特彆大聲,正播著春晚,語言類相聲節目,吳漾左耳進右耳出,一句都沒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