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後的第一天，對打工人來說，總是充滿了戒斷反應，幸福總是如履薄冰，但大家還是不得不自動自覺地滑出這片岌岌可危的冰麵，邁向更為崎嶇的軌道。

儘管吳漾目前正處於對工作抱有熱情和期待的階段，一整個人生是曠野的心態，但今天還是慘遭脫軌，假期讓她的生物鐘回歸一個舒適的狀態，又忘記調回鬨鐘，又像是有某種心靈感應，就像上學的時候，總會覺得班主任就站在你後麵偷看，時不時猛地回頭。今天早上吳漾很突然地醒來，就感覺陽光的亮度跟平常不太一樣，拿起手機一看，離遲到還有二十分鐘！

完了完了，小吳師傅美甲業務開業第一天慘遭滑鐵盧，小吳師傅事實上是一個悲觀的樂觀主義者，比如這會兒她洗漱完，一邊腦補遲到十分鐘和遲到二十分鐘分彆要怎麼賠罪，一邊劈裡啪啦收拾桌上的美甲工具，一急起來就手忙腳亂，插頭也拔不出來，美甲用的筆掉了一地。

吳漾拎著工具包出門，騰出一隻手看手機app裡的實時公交，上一班五分鐘前剛走，下一班還在等待首站發車，真是操了！急切的煩躁讓她感覺陽光都不可愛了，像是要把她曬透，曬出一汪燥熱。今天襪子沒穿好，溜了一半到腳掌那，難受得很，她撐著牆壁，一隻手往鞋裡掏，試圖把掉了一半的襪子拉起來，姿勢很顯然地不太好看。

“吳漾—”

……是項航的聲音，又來了，吳漾覺得自己逃不出在他麵前丟臉的魔咒了，不過現在急著上班的心情壓過了覺得自己狼狽的懊惱。好在襪子拉起來了，硌得慌的難受勁一消失，心情也沒那麼焦躁了。

不過時間仍然是十萬火急，對於服務業來說，讓預約好的顧客等，算是大忌，何況今天情況更為特殊，吳漾沒停下來，邊往前走，邊回頭說：“哥，我上班快遲到了！先不說了！”還往後急急忙忙地招了幾下手。

“等等，我順路載你去。”

他腿很長，沒幾步就走到吳漾前麵了，手裡的鑰匙一晃一晃的，帶著那個鑰匙扣，好像心也被晃了一下，有點發脹。

吳漾跟在項航後麵往樓梯口走。

她看著項航的背影，他挺瘦的，黑色風衣外套讓他更顯單薄，脖頸處有一塊骨頭微微凸起，帶著微微的倔強和少年意氣，讓人有種想攀登的衝動，這種感覺很奇妙，明明心裡應該急躁不安，手腳應該忙亂起來，但卻鬼使神差地平靜下來，像是有了某種依靠，也助長了心裡從來沒有過的底氣。

這是吳漾第二次坐項航的小電驢，速度不快不慢，像愜意的人生，風緩和地吹，似舒緩的樂章，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香和街市上人來人往的各種聲響，平添了歲月靜好的美感，年味的餘溫尚存，心底的情愫瘋長。再沒有比小電驢更好的交通工具了。吳漾想。

風帶起了他的外套衣角，吳漾輕輕地攥住了，衣角的一端帶著拉鏈頭，冰涼的，她放在手裡攥了一路，算是捂熱了，硌出了手心的一片紅痕，奇怪地，她希望這一幕能更深刻一點，更奇怪地，如果時間能更慢點就好了。

非常幸運地，小電驢的效率比公交車高了很多，吳漾並沒有遲到，不過遠遠地看店裡已經有顧客在等了，項航把吳漾放到門口。

“來啦，小吳，快快，等著了。”陳姐迎了出來，看見了項航，從上到下掃了一眼，又意味深長地看了看吳漾，在她耳邊小聲說。

“什麼情況，男朋友啊？帥啊！”

吳漾把頭移開，跟項航招手再見，又壓著聲音跟陳姐說，“不是啦！我倆是鄰居，早上看我來不及捎我來的。”

“哦～鄰居啊～那你臉紅什麼。”陳姐笑出了眼角的一點紋路。

吳漾感覺自己快燒起來了，“哎呀，彆說了，客人等著呢！”急匆匆地到休息室準備東西。

王菁也在休息室裡麵，正拿搓條磨自己的指甲，她已經很久沒給吳漾好臉色了，今天估計看老板在這，收斂了點，沒怎麼陰陽怪氣。

吳漾倒是沒什麼所謂，人活一世，沒人討厭才怪呢，況且王菁這種把臉色和心思擺上台麵的，吳漾還覺得她是個性情中人，甚至希望她直接跟自己吵一架。顧客要預約誰來做這個大家控製不了，她也不可能傻到讓把顧客推給彆人用來維持同事關係，誰會嫌錢不夠賺呢？

吳漾戴上口罩係上圍裙，拎起那個黑色的工具包，裡麵裝了很多小吳師傅的新家當，紅外線燈甲油膠什麼的，提著挺沉，包的側麵有一個沒有拉鏈敞開著的夾層，她剛剛沒注意到夾層裡凸起了一塊，難不成把建構膠放在外麵了？往裡一掏，是一瓶紙盒裝的牛奶！

上麵還貼了一張字條。

【記得吃早餐，小貓。】

吳漾手捏著那個紙盒，感覺自己的掌溫能把牛奶加熱了，沒人會叫她小貓，除了他。

“吳漾！怎麼還沒好！你不是說客人在等嗎！彆思春啦！” ……就很一針見血。

“誒，來啦！”

吳漾用手背蹭了蹭自己的臉，又拍了拍，把開心的，糟心的，悸動的心情都藏好，投入到工作中。

吳漾對待工作很認真，很珍惜每一位顧客的信任，今天算是美甲開單的第一天，每一個手指頭都做得很細致，速度也相對比較慢，好在女孩子都是願意為了美麗花費時間的，沒有人催她，吳漾做得很投入，像在對待一件件工藝品。陳姐很會做營銷，甚至在門口放了一塊小型的KT板做引流，吳漾忙得連午飯都沒時間吃，一連做到下午。

眼看天黑了，準備下班，又來了一個顧客，雖然沒預約，但吳漾還是招呼她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