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子整桌子人都陷入一片死寂,按理說,這會兒正常的程序就要八卦是誰了,但是不知道為何,連話最多的李炎都沒有開口,再神經大條的人也會有心思細膩的時候,大家對好朋友總會有下意識的照顧和維護,在一場失敗的表白之後,高談闊論那個人喜歡的對象,無疑是戳表白者肺管子的行為。
李炎帶頭,幾個人心照不宣地碰了個杯,吳漾也懵懵地舉起麵前的酒杯,玻璃杯碰撞發出清脆的一聲,並沒有喚醒她一片空白的大腦。
後來好像還聊了很多,誰在學校遇到了奇葩舍友,誰的輔導員事特彆多,誰逃課滑鐵盧被舉報了,誰體測800米差點跑吐了雲雲。氛圍沉寂了一小會兒又恢複了輕鬆自然的樣子,隻有吳漾,她腦子裡一直重複閃過剛才那句話,心口是發脹的,腦子是放空的,以至於後麵大家又說了什麼,她一句都沒聽懂。
小吳師傅的聯想和腦補能力一直都很強,在這種時候更是火力全開。
他有喜歡的人了,應該是以前就認識的人吧,應該是跟林熙一樣,熟知他過去的人吧,好像一下就說得通了,最近一直很忙,忙著前途,忙著修補和故人的感情,忙著未來的一切,而這一切,都與她無關,他從來不跟她聊未來,就連問了,也是模糊的回答,他說的覺得挺熟的,應該也是為了給她台階下,不能吃辣卻不說也是習慣性的溫柔,一次次的接送是合理的禮尚往來,你給出一點好,他就多加一點還回來,維持著不多不少讓人舒適的平衡。
認識了這麼久,好像依然還在原點,她的鄰居,一直是那個看起來有很多秘密的人,隻要吳漾不問,他就不主動說,也是,如果她沒有機緣巧合跟項航成為鄰居,兩人根本不會有任何交集,或者說,是兩個世界的人。
他對自己從來都有所保留,沒有過多的傾訴欲和分享欲,卻恰到好處地讓你感覺到親切和信任,有分寸的關心和照顧讓吳漾不可避免地產生了那些錯覺,錯覺這一切不是自己的獨角戲。
吳漾突然覺得委屈又懊惱,自己在他麵前完全是透明的,他在自己麵前卻隻流露出表麵,不然怎麼會連他有喜歡的人這件事都要通過聚會中的契機才知道,該死的是,人家表現出來的隻流於表麵的好,就已經讓吳漾在這一副神魂顛倒的樣子了,如果不是今天,她說不定還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幻想裡一次次悸動。
吳漾簡直感覺如果自己現在身邊沒人,她能立馬流出眼淚。
燒烤店內還是熱鬨非凡,桌子已經多到擺出了店麵,食物在油火的炙烤下,滋滋冒著響,啤酒瓶已經喝空了很多,空瓶外的霧氣卻遲遲沒有散去,凝成一顆一顆的水珠,滑落到桌上,濕了一片。
可能是自己克製著的失落還是有點明顯,吳漾餘光覺得項航往自己這邊看了幾次。
她說過自己的心理調節能力很好,飯局哄哄鬨鬨地結束,大家開著合時宜的玩笑,吳漾酸澀的情緒也散了幾分,又在心裡暗暗感歎他們情商真高。所以自己跟他們還是有很大的差距,是這樣嗎,他喜歡的那個人,應該也是那麼聰明又大方,懂他的想法,懂他的過去,懂他的不甘心,懂他想要的未來,是這樣吧,所以他才從來不跟自己聊這些,一副悶悶的樣子,原來隻是想傾訴的對象不是她。
周五晚就這麼悄悄地溜走了,吳漾現在覺得這個時間段也不是那麼可愛,街上本來不太亮的路燈在月色和星星點點的加持下好像更加柔和了,照在項航的臉上,眉眼的輪廓越發清晰,身上卻因為罩著一層昏黃的光,散發出溫暖的錯覺。
吳漾想起自己本來的計劃和原本想聊的話題,真的蠻搞笑的,她每次都會準備一些話題來防止冷場,所以很多時候,她話很多,密密麻麻地像是要一股腦塞給他一樣,今晚本來想再問問他以後想去哪,具體什麼打算,拿到第一次過萬的月薪給了小吳師傅很大的信心,也有可能是受了項航的影響,有一種念頭像樹枝末梢似的毫無準備地橫生出來,她感覺自己說不定也有一個更大的舞台,說不定等技術再精進了,能跟他去同一個地方,能修一條自己的軌道,跟他的軌道並排,雖然一切都是自己在添油加醋,胡亂猜測。
這個年紀的女孩子,總是有一些未脫完全的稚氣和天真,在想象中把自己未來的一小部分跟喜歡的人掛鉤起來,往這個方向偷偷地使勁,實話說,吳漾下午那會兒已經想到萬一他走了,自己再急急忙忙努力點,說不定可以還把房子租在他旁邊,還做鄰居。
不知道發著呆走了多久,久到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跟他們道彆,久到不知道什麼時候身邊隻剩下項航一個人,久到一不小心撞上了他突然停下的背。
鼻尖撞得生疼,那股鼻酸勁借著疼痛很不上道地攀了上來,順帶喚醒了淚腺,不知道是生理性的還是彆的。
都說了小吳師傅很愛麵子,她才不會哭呢,這會兒哭,算什麼個事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