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半 有什麼是要被藏著不讓她發覺……(2 / 2)

我見青雲路 銀燈花樹 3915 字 8個月前

一位麵容清雋的男子高坐於殿首,大殿內依次排坐著幾位氣質典雅飄逸之人。檀香嫋嫋,氤氳出一片靜穆。

未及周南絮低頭行禮,左側的一位秀麗明媚的年輕女子溫柔出聲:“阿絮來啦,我都聽說了,今年崔玨可輸給你了。看來我們阿絮劍法又增進不少。”

右邊對坐著的白須老人也撚著茶盞,和藹微笑:“絮丫頭向來勤於修煉,這場比試贏了也不稀奇。”

旁側的一個外表粗獷的男子隨後哈哈大笑幾聲,對著眾人擠眉弄眼:“劍宗的那群老東西這下可要氣壞了,整天吹噓他們弟子的劍法如何如何精妙,誰料連首席都被咱們周師侄壓著打。以後我但凡再見著那些家夥,也要好生同他們說道說道咱們周師侄的這手好劍。”

說著滿飲一杯酒,大呼解氣,得意洋洋:“崔玨這小子和周師侄比,可還差得遠呢!”

周南絮行過禮,在殿內侍從臨時添置的座椅上腰板挺直地坐下,方才得空回複長老們不絕的誇讚:“長老們過獎,崔師兄劍法深厚,弟子從中所學甚多。”

聞言,首位上久不言語的男子方才浮現了滿意讚許的笑:“不驕不躁,可。”

周南絮低頭:“父親謬讚。”

張之涯嚴肅道:“按說你今日勞累,更兼贏了比試,也該放鬆片刻。不過我以為倘若有餘力,還是修煉為上,不可懈怠。”

先前的那位溫柔女子隨之皺了皺眉,有些不滿,正要出言反駁,卻被另一名意態瀟灑閒適的男子搖頭示意,然後她想到什麼,神色不平卻還是壓製住了。

張之涯語氣不容違逆道:“回去罷,今夜若無緊要的事,不必出來。”

周南絮心中一動,麵上還是低眉垂目:“是。”

緩步踏入庭院,周南絮長長吐出一口鬱氣,每每和父親相見,她都仿佛一個不通水性的人,卻不得不眼睜睜放任自己沉入深海,時間久了,似乎能切身感到即將溺死的痛苦。

周南絮臨走時對上白長老投過來的關切的視線,也注意到她幾次意圖打斷父親的訓誡,但是誰都知道,即使這次打斷了也改變不了什麼,他是父親,亦是藏玉閣的閣主,於公於私,誰都沒理由攔他教導自己的女兒。

更何況,母親早逝,周南絮自幼即是在父親一人的精心培育下走到如今的位置。

從小到大每一步都必須小心謹慎,絕不能出任何差錯;必須努力修煉,沒日沒夜地習劍;即使獨身坐於臥榻之上,也下意識保持端方的姿態。

周南絮不能輸,隻有贏。

她恍惚地摩挲著院子裡枝椏縱橫的老樹,粗褐色的表皮上嵌著一道又一道劍氣留下的刻痕。

四年前宗門大比最後一場,她差一著落敗,那是第一次輸給同輩。從台上下來後,許多弟子前來安慰她,讚歎她劍法的變化莫測,就連太虛劍宗的人也鮮見地對崔玨以外的人心生敬服。

她表麵上淡定從容,內心卻仿佛在輸的一刹那破開了一個黑黢黢的大洞,茫然若失地去見父親。

見麵的瞬間,周南絮空白的大腦似乎直接被凍住一般,因為她對上了一雙除了冰冷沒有絲毫情緒的眼睛,張之涯的聲音卻比他的眼睛更冷:“你輸了。”

“我……”她囁嚅著跪坐在他下方,不知說些什麼。

“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出去。”

其實記憶中父親從未真正懲罰過她,充其量不過是態度上尤其嚴肅甚至冷酷罷了。母親在時,父親同如今也一般無二,並不曾有過慈父的一麵,可那時她最多隻是不大親近。母親過世後,好像忽然就不大一樣了。

父親似乎對她的修煉逼迫得愈發急切了。

另一個詭異之處,幾年前開始,宗門每逢十一月半,就明令禁止門內弟子夜間在外遊蕩。

周南絮從前不曾細想,但近來總聽見同門嘀嘀咕咕說著靈根的事。更叫她生疑的是,每每她走近,那些人都像被統一下令似的,齊齊閉嘴不吱聲了。而一旦她離開,“靈根”“十一月半”之類的話又接二連三冒出來。

她被排擠在外了。

可周南絮確定不是自己的問題。她雖然終日忙著修煉,可人緣向來不錯,尤其她性子還算溫和。

那就隻有一種可能——所有人都有事瞞著她,並且這事或許隻瞞了她一個人。

能讓全宗門上下對她閉嘴的也就隻有她父親,主動去問定然是沒有結果的。但要周南絮裝聾作啞也絕不可能,因此她決定趁著今晚親自一探究竟。

有什麼是要被藏著不讓她發覺的呢?周南絮思緒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