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你不應該來的(1 / 2)

我見青雲路 銀燈花樹 4596 字 8個月前

戍時。

周南絮睜開了一雙眼,神情冷淡地取出寄雪,飛身前往大殿。殿門緊閉,夜色飄搖間,寒風席卷而來,樹葉沙沙作響。宗門內一片死寂。

她果斷輕手輕腳繞至後門,正要借後門處的矮牆翻身入裡,卻警覺地捕捉到微弱的聲音正從地下傳來。驚訝過後,周南絮冷靜地催動靈氣小心翼翼查探腳下,同時時刻注意周圍的動靜,整個人緊張得幾乎繃成一張弦。

當靈氣探到牆外的一棵老樹下時,竟然消失了。

周南絮立刻判斷出樹下是空地,大概還布著什麼特殊的陣法,可以阻斷靈氣流通。她思索了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就決意下去看看。

周南絮取出隱身符貼在身上,安全起見,又握住一枚靈髓玉補充靈氣。如此,縱然有隔絕陣法阻斷外部靈氣流入,待她體內靈氣耗儘後,單靠靈髓玉內部儲存的靈氣,她尚能支撐著逃出。

周南絮蹲下身,將手貼於樹腳下鬆軟的土麵,一點一點摸索,終於摸到凸起的紋路,她細細辨認後,發現是陣法。於是再次催動靈氣點亮陣法,眨眼間,她就掉到了地下。

幸好入口處無人看守,而她及時穩住身形,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地下的空間比她想得要寬敞許多,恍如又一座大殿,陳列擺設竟分毫不差,隻是沒什麼裝飾,十分樸素。她回憶著大殿的方位陳設,穿過若乾扇形小門,一路竟然毫無一人。

直到路的儘頭指向一座碩大的圓形水池,裡麵泡了數十來人,遠遠望去,烏壓壓的一片。

周南絮恍惚感到頭部被什麼鐵器猛然擊中一般,渾身抑製不住地顫抖起來,素日無悲無喜的麵容好像逐漸破碎的麵具,瞳孔也不受控地放大。

她僵在原地不敢再往前,害怕眼前的一切隨著自己走近的步伐,一步一步證明自己的確身處現實,而非什麼可怖的夢境。

紅得發黑的血,紅線蟲似的,密密麻麻附在瞳膜,讓她除了血,視野中再也容不下其他東西。

周南絮幾乎是強行忍住作嘔的欲望,還有癱軟得快要支撐不住的身體。她想要深呼吸一口氣,冷靜一點,但悲哀絕望地發現空氣裡全是濃厚的腥臭,帶著腐爛的氣息。

那些人軟骨頭似的栽倒在水池的各個角落,胸口以下全都浸在水池——不,已經不能稱之為水池了,是血池。

血水濃稠,導致她看不清水下的景象,也無從分辨血液從何而來。然後她像鏽蝕的器具,生硬地一點一點偏頭,直勾勾盯著池邊同樣碩大的玉盤。

玉盤上隨意堆積著的,滿滿都是血淋淋的靈根。

周南絮突然就知道血是從哪裡流出的。

明明對於修士而言,靈根被挖不下於普通人剔骨抽髓。其珍貴程度毋庸置疑,可在這玉盤中,卻仿佛什麼不值錢的醃臢。

如果真的隻是醃臢就好了。周南絮麻木地想。

水池中的血遊蛇一樣纏繞著他們。泡在池中的人眉目緊鎖,仿佛沉溺在一個永遠醒不過來的噩夢,隻有麵部痛苦的神情和時不時抽搐的肌肉透露出尚且存活的生命體征。

周南絮不由自主壓抑著呼吸,步履遲緩地走上前,她似乎聽到有什麼奇怪尖銳的聲音在耳邊嘶吼,她感覺動作越來越滯澀,好像有東西在阻止她繼續靠近。

當她終於要彎腰湊近那些可憐的人時,一隻手突然從她背後按住了她的肩。動作看起來輕飄飄的,但卻好像有著實質的重量,讓她動彈不得。

“你不應該來的。”

周南絮垂落的碎發遮住了眼睛,臉順勢掩入陰影之中,聲音微乎其微:“不該來阻止您的好事嗎?”

她一點一點直起腰轉過身,空洞洞地望向背後清雋的男人:“父親。”

張之涯完全沒有半點被發現的驚怒,甚至語氣平淡得一如既往:“你無須用這樣的眼神看我,靈根非我強求,你今夜所見也並非全部,甚至這些靈根也不是為我所用。”

周南絮輕聲問道:“那您告訴我,事實是什麼?”

“他們都是自願的,阿絮。”白薇不知何時隨著一眾長老急匆匆趕來,她的麵容依舊是那樣溫柔,此刻還流露出濃重的哀戚,“阿絮,過來吧。不要再問下去了。”

“過來吧,阿絮。”熟悉輕柔的呼喚聲使她的心下意識為之一顫。

周南絮滿目茫然地掃視過對麵的每一個人,這些都曾是她心中德高望重又和藹可親的長輩。但身後的血池,卻無聲提醒著她,他們分明是一群披著人皮的惡鬼!

張之涯居高臨下地審視著她,良久才皺眉失望地瞥了她一眼,轉身:“走罷,這不是你該呆的地方。你既然一意孤行要摻和進來,就隨我來。”

白薇立刻變了臉色,激烈道:“閣主……”話未說完,就被身旁早有防範的趙回眼疾手快下了禁言咒。她恨恨地剜了他一眼,哀求地注視著周南絮。

周南絮偏頭避開了她的目光,沉默後終究選擇跟上去。

回到地麵上後,一行人悄無聲息地相繼在議事廳內入座。

周南絮執拗地盯著前方的張之涯,無聲催促。

而通向偏殿的門突然被打開,帶頭的十分眼熟,她定睛一看發現是張之涯身邊的隨侍。後頭跟著的一串,大概都是普通人,並不像修士,個個麵黃肌瘦的模樣,穿著破破爛爛,條件好些的,布衫上也有隨處可見的醜陋的補丁。偶爾混有一兩個容貌清秀,衣裝整潔的。

那隨侍引著人排好,方才行了禮,恭敬地垂手侍立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