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傍晚,瑰麗的雲霞深深淺淺鋪滿了整個空中,形狀各異,有的好像是長在天上的芙蕖。周南絮自打下午的課結束後,又盤膝坐於榻上修煉。
崔晚折閒來無事,跟著也坐上了榻的另一邊。軟榻靠著窗,窗戶又是極敞亮的,因此他透過窗能將院中的景象一覽無餘。他聽了半天老九的心識論,聽得一頭霧水,腦子裡灌滿了漿糊似的,越想越亂。
周南絮閉著眼睛,照常梳理著體內的靈氣:“翻書是找不到答案的。心就是心,不要想太多。”
崔晚折挫敗地揉著酸痛的太陽穴:“周姐姐的道心是什麼?”
周南絮坦言:“我不知。”
崔晚折停下了動作,疑惑地重複:“不知?”他反問:“怎麼會?周姐姐不是早已煉成道心?如今雖然受損了,可我先前聽那些師兄師姐說這都是正常的,鮮少有人能夠從始至終道心穩定。”
周南絮運轉靈氣在體內周轉完最後一圈,緩緩睜開了眼:“受損自然是正常的,可我的道心已經完全毀了。”
崔晚折頭腦一片空白,他即使不修煉也能聽出情況的嚴重。他聲音發澀:“那要如何是好?還能修複嗎?”
周南絮一字一頓道:“不破不立。”
她才不是什麼精心嗬護中無憂無慮成長的花朵。幾個月的時間足以讓她從那段痛苦的記憶中掙紮出來,她不要被傷心絆在原地,懦弱的人才會假借過往的名義心安理得地裹足不前。越是心有不甘,她越要拚命修煉。
所以,天海鏡是她給自己定下的第一個目標,她要借此打碎過往,重塑道心!
周南絮從榻上一躍而起,拿過桌上的木劍朝外走。
崔晚折一驚:“這樣晚了還練劍嗎?”
周南絮朝後擺擺手:“劍練再多都不為過。”
江雪燭踏著銀白的月色走來時,便是看到她催使靈氣灌注於木劍中大開大合的模樣。
王又安跟隨其後,順手從地下拾起一截樹枝,嘖嘖感歎:“可憐這樹,花禿了,葉子掉光了,如今連枝乾都被折斷了。”
江雪燭突然來了興趣,竟然拔出劍直指周南絮,劈了過去。
周南絮自知木劍易折,急急旋身連退幾步,待距離拉開後,接二連三使出劍招,劍氣縱橫如流星劃過,勢不可擋地衝向江雪燭。
他不躲,反主動迎上去,靈活的身形穿梭其中,下腰、後翻、側身、騰空,自如地戲耍著每一道劍氣。而他步法奇妙,總能出人意料地避開本該擊中的劍氣。
王又安不怕事大地連連叫好,引得附近住著的幾人漸漸圍了半圈。
路秋早好奇:“他要贏了?”
徐霜吟最不喜這些個花把式,麵容不悅:“花拳繡腿。”
周南絮鮮少與人比試,上一次還是和崔玨的那場。
隻是崔玨劍法已足夠精妙,單憑手中劍便可壓得對手應接不暇,是以他極少花費精力修習身法。
但江雪燭恰恰相反,他雖用劍,劍卻用得平平,他強橫的實力主要還是靠修為本身。因此他在身法上下了很大功夫提升,如此這般,即使劍跟不上對方的招數,身體已經先行一步避開。
周南絮認真地觀察他身形——她從不輕慢任何對手,和誰比試都是全力以赴。
她控製著劍氣,使得它們遊蛇一般纏繞過去,腦中飛快地拆解江雪燭的每一個動作,直到她發現他的身法開始重複,她心神一動,精準地把握住時機,以劍氣為風,將地麵鋪著的厚厚一層樹葉儘數吹起。
樹葉本是柔軟的,卻在劍氣的席卷下,如針尖那般立起。江雪燭暗道不好,連忙出劍回防,卻時候已晚,密密麻麻的樹葉如驟急的暴雨,劈頭蓋臉打下。
江雪燭一時成了活靶子,烏發淩亂,麵頰血痕遍布,唯有一雙眼睛亮如星辰,整個人仿佛被摧殘的梨花,靡豔柔弱。
江雪燭怏怏抱怨:“你下手可真是狠啊。”
周南絮誠實地點頭:“我從不放水。”她見識到了新的身法十分滿足,愉悅道:“你身法不錯,可惜劍用得太爛了,白費了這一身修為。你最好沉下心好好磨一磨劍法,不然光靠靈氣與人對戰,太吃虧了。”
眾人大笑。
就在此時,突然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傳來。來人火急火燎地撲至衛昭跟前,悲痛萬分:“公子,夫人去了。”
衛昭手中的一卷書猛地掉落,他聲音發抖:“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