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海鏡(十一) 你能來真是太好了……(2 / 2)

我見青雲路 銀燈花樹 4001 字 8個月前

周南絮應是,她想到隨行的同伴,難免些許好奇,就問出來了。

“倒真有一人困入其中,久不得出。也罷,也罷,且由你自去看吧。”說著,周南絮心覺不妙,熟悉的天旋地轉之中,她叫苦不迭地再次昏了過去。

再醒來卻不是以往那樣,她被人從背後猛地一推搡,踉踉蹌蹌混在人群中就被擠著往前走。這裡是一處大街。

還是一條熟悉的大街。

這裡是……周南絮費力地在人潮中轉動腦袋,環顧四周。偌大一個“水雲樓”的招牌映入眼簾。水雲樓是東洲王氏的產業。所以,她是在東洲水雲城!

她順著人流像擱淺的魚被衝到了寬敞的城中心。城中心的建築很有幾分王氏富麗堂皇的一貫風格,連街道都鋪的玉石。中間是一道巨大的陣法。她離得遠,看不大分明上麵的圖樣,因此也無從確認是什麼陣法。

周南絮眼尖地挑了處高地飛身上去,視線霎時間極為開闊。最前麵領頭站著的青年錦衣玉袍,容貌俊朗,腰間掛著的一枚玉牌刻著鎏金的王字。底下人似乎都敬稱他是什麼少主。二者關聯一看,想必是王氏的少主無疑了。

周南絮少不得腹誹,王又安越活越回去了,進了個幻境連少主的名頭都丟了。這一路走來的提示實在明顯,那位前輩說的不出意外就是王又安了。

她不免有點尷尬,畢竟她與他充其量就是同窗借宿之誼,勉強也能算個好友。但幻境這種會隨人心境而變化的地方,實在過分私密了。無論如何都不該是她這種普通交情的人能進的。

她甚至計上心頭,默默呼喚那位前輩,試圖求他放自己出去。可死一般的寂靜仿佛是對她最大的暗示與嘲笑。

無奈,周南絮隻好硬著頭皮去打探王又安的消息。罷了,既來之則安之。乾脆直接幫他出去,就當是他這些天對自己和崔晚折照應的報酬了。

然而,她等人群散了,才湊到那位新一任王氏少主麵前詢問王又安時,他似乎十分驚訝:“你認得又安?”

周南絮猶疑答:“我是他舊識。”

這青年目光便帶了些憐憫之色,他同身後的管事對視一眼,那管事就順勢上前要給她帶路,請她去王氏府邸探望王又安。

“探望?他可是身體有所不適?”

管事麵露難色,隻是扯出一抹無可奈何的笑,低聲道:“您見了便知。”

周南絮心裡已經開始打鼓,她甚至猜測王氏家大業大,估計哪個仇家上門報複了。王又安這個前任少主自然就成了眼中釘肉中刺,遭了不幸。

可她真的親眼目睹時,還是不由深深皺起眉。

“你發什麼瘋?”

管事聽她這口吻,自然料到她所言不虛,確實是舊識,怕自己礙事,就先行退下了。周南絮顧不得同他道謝,滿眼都是水池中翻白的魚肚。

王又安穿得倒是人模人樣,一如既往的瀟灑倜儻。然而此刻他懶懶散散側身伏在水亭的雕欄上,一手有一搭沒一搭搖著他的寶貝玉扇,一手時不時抓著一大把魚食拋進水池。

說是拋其實已經十分含蓄客氣,那架勢乍一看不知情的恐怕誤以為是在砸什麼法寶要炸魚池呢!

魚大概是撐死的,成片倒浮在水麵,饒是周南絮,都有些發怵。水池附近原本栽著的鬆竹,好好的也叫人折騰得七零八落。簡直像大風刮過,一個個斷了根、劈了葉子,橫七豎八仰倒著。

她一聲怒喝卻不曾驚起王又安絲毫反應,他仿佛看不見眼前慘狀,自顧自地重複著手頭的動作。周南絮躍身上前,她筆直地站著,王又安沒個正形歪坐著,她倒高了一截。

周南絮手腕一翻,流暢地將劍身掉了個頭,隻反手握住劍柄,利落地用劍柄抵住他下巴,接著一個暗中使勁兒,便將他的臉完全轉過來,直直對著她。

王又安抬眼時看到的就是周南絮麵無表情的模樣。

她居高臨下地望著他:“你在發什麼瘋?”

他不由一顫,似乎直到這回方從自己的思緒中走出。

“周南絮?”他茫然地喃喃自語,隨後輕笑了一下,自嘲似的。他微微搖頭:“這幻境越來越能以假亂真了,她那樣的人怎會來這裡?恐怕早就出去了。”

他簡直像看不見下巴的那柄劍,隨意轉過頭,又欲伸手去抓那魚食。他明明離得很近,聲音卻如煙霧縹緲,仿佛從遠方傳來:“此地之大,空餘我一人耳。”

周南絮忍無可忍,直接上手做鷹爪狀,掐住他的臉,逼迫他不得不再次和她對視。她語氣陰惻惻:“空餘你一人?旁的就罷了,我是死的嗎?”

“你有閒功夫禍害這滿池子的魚,還能學酸腐文人擱這感時傷春,倒不如快些破了這勞什子幻境,早點出去才最要緊。”

王又安愣愣看她,不知怎麼想的,突然伸手要摸她的臉,卻被周南絮嫌棄地用胳膊肘揮開:“摸了魚食的手還想摸我的臉,臟不臟?”

王又安卻忽然笑了:“原來真是你啊,周師妹。”

他認真地注視她的眼睛:“你能來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