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海鏡(十四) 是,我很喜歡……(2 / 2)

我見青雲路 銀燈花樹 4003 字 8個月前

於是她也順勢閉眼,等待著將至的天光。

周南絮恍惚中以為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呼吸間都是鹹濕的海水的氣息。

已經不知道多少次掙紮著醒來,她的精神經過數次幻境的穿梭,亦是逐漸疲憊不已。仿佛跋涉多天的旅人,在長久的重壓下始終得不到一絲喘息。她亟待著一次徹底的休憩。

她困頓地慢慢直起腰,倚在背後的大樹上。這裡比之天海鏡,簡直是另一個極端。

綠意蔥蘢的樹林,嬌豔粉嫩的桃花隨風悠悠打轉,像在下一場沁人心脾的雨。楓葉恰如火在燃燒,點亮了一片盎然生機。樹木高大,交疊著掩蓋住了天空,隻能隱隱約約透出一線蔚藍色。草地是濕潤柔軟的,飽滿晶瑩的露珠將落未落地懸掛在葉尖。

周南絮將手覆蓋在草地上之時,仿佛能感受到它們在呼吸。

正當她散漫地感慨著這如夢如幻的美麗時,突然頭頂簌簌掉下幾瓣桃花,落在她發間,勾在她衣袖,待她要定睛一看之際,“誒呦”一聲嘟囔傳來,她瞪大了眼睛瞧著上方搖搖欲墜的人影和一寸寸爆開的斷裂聲,眼疾手快地滾了一圈。

就在下一瞬間,她原本坐著的位置狠狠砸下一個熟悉的身影,斷裂的樹枝接二連三砸在這個蜷縮著的身影上。

周南絮猶豫著向前,撥開她團成一團的身體,就像在解一個線團:“你還好吧?”

這姑娘不是路秋早是誰?

路秋早帶著濃重的鼻音誒喲喲連聲叫喚個不停,她無精打采的樣子像極了一隻流浪到野外卻發現外麵的日子極其艱苦的名貴的家養貓。她紅著眼圈,圓圓的杏眼包著淚,然後她扁扁嘴,哇的一聲哭嚎起來,緊緊摟住了周南絮的腰。

周南絮手足無措地安慰她,卻抬眼看見另一個熟悉的人滿目冷寒的殺氣,邁著長腿闊步走來。徐霜吟麵無表情揪住路秋早的衣領,像捏住一隻貓的脖子,然後用力一扯,不屑冷哼:“裝模作樣!”

於是周南絮才注意到她剛剛嚎了半天,臉上卻還是清清爽爽的,眼角也是乾的。原來隻是乾打雷不下雨。

路秋早不滿地渾身扭起來,又反手去拽徐霜吟,意圖甩掉她的控製:“你還惹我!我都傷心死了,我在幻境殺了人,好難過的啊。”

周南絮聞言就要安慰她,不料被徐霜吟搶先開口:“你是難過殺了人?還是難過沒趁機多捅他幾刀?”

路秋早假模假樣地哭天抹淚:“都有嘛。人家好歹是個醫修,醫者父母心啊,我也不想殺他的,誰叫他該死呢?”說完她裝都不願裝了,眼睛亮晶晶的,興奮地笑起來。

周南絮一言難儘地將目光在她倆之間來回打轉,下定決心以後再不摻和她們的事了。

天海鏡的門,即她們進來的那個洞穴已經開了。一時看不見其他人,也不知是走了還是掉在哪處昏睡著不曾醒來。

三人簡單環顧了四周,再次確認沒有旁的人了,便結伴離開了。

再見到送她們來時的人時,周南絮不覺有些恍惚,好像時隔多年相見。這些人滿意地撫須點頭,一一清點人員。

老九,哦不應該叫他衛珩了。衛珩安靜得像一道影子,久久凝望著洞口。而他的身旁,站著的是一臉風輕雲淡的王又安。注意到她看過去,他揚起一抹笑容,那張臉便更絢麗奪目如明珠,流光溢彩。

徐霜吟冷冷打量他,兀地在周南絮耳邊冷不丁道:“他如今就像開屏的孔雀,你們在天海鏡發生過什麼?”

周南絮一噎,她避開王又安的笑容,奇怪地感覺自己竟真有幾分心虛:“他就是這個毛病,你想多了。”

徐霜吟意味不明地投去一瞥,不再多嘴。

然而王又安已經走過來了,他像從前那樣小心翼翼取下她發間的桃花瓣,仔細著不扯到她頭發。周南絮於是乾脆施了個清塵訣。他不動聲色將花瓣輕柔地攏在掌心,同她們寒暄。

周南絮心思已經放在衛珩身上,因此她隻是有一茬沒一茬地接話。

她看不見的地方,徐霜吟斜睨著王又安虛虛握拳的手,鼻尖發出一道輕哼。王又安則故作不知,坦然自若地回敬以一笑。

眾人稀稀拉拉地回去,體諒到大家都不容易,學宮乾脆休沐一日。

周南絮回去便栽倒在床上,驟然昏昏沉沉睡去。

至於王又安則斜倚著榻上的桌案,他曲起一條胳膊撐著頭,凝視著窗邊那碗清水。許是底下人極有眼色地注意到他對這花不一般,走時還略乾癟的花瓣,如今竟吸飽了水,舒展開來。而它的不遠處,此刻還多出一枚新鮮的桃花瓣。

正好一個管事進來同他彙報了近來的事項,臨走前見他還在不錯眼地看那花,笑著打趣:“公子想來是很喜歡這花了,也是它的福氣。”

王又安含笑答:“是,我很喜歡。”

“不過,是我的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