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村覺得這個人是個精神病。他後退一步,和對方保持一個安全的距離。
“那你呢?”幸村問他。
那個人似乎愣了一下,然後他環顧四周,在看到沙漠儘頭那一灘黑色的液體後,確定般地點了點頭,“我就是來死在這裡的。”
幸村本能地想要拒絕。“這是我的地盤。”他有些生氣地強調。
那人點點頭:“所以我才過來問問。”他慢慢舉起自己的左手,點在了幸村的胸口。
那是一條沒有手的左臂。
一瞬間,幸村的左手腕傳來了腕骨的劇痛。
等到他緩過這陣劇痛,人已經跪倒在沙灘上,汗水順著臉頰,在麵前彙成一小灘,也是那種黑色的、咕咕流動的物質。
幸村抱著頭兀自清醒了一會兒。
然後他安靜下來,然後笑道:“所以這是我們最後的機會了,是嗎?”
站在他麵前的人笑起來,聲音一般無二。“很遺憾。”他說,“我不能確定,但最壞不過就是這樣。”
“我們之前死去了多少次?”幸村仰臉問到。
那人歪歪頭,目光陰沉,“十一次。你這裡是第十二個位麵。”
十二……
冥冥中,幸村似乎覺得,一切是要在這個數字上結束的。
“看來你喜歡海邊?”那人冷笑一聲,“其實我還蠻討厭的。”
風乍起。
腥膻的空氣從地底翻卷而來。
然後是隆隆的悶響。
幾乎是在瞬間,儘頭的那汪黑水,澎湃起來,洶湧著,奔襲而來——
每一道波濤都叫囂著衝破大自然的束縛,又好像隻是機械地無情重複著起伏。
沙漠沉入海底。
烈日下,極目望去,浩瀚無邊。
幸村想起了很多無邊無際、無根無源的傳說——
故事的一開始,少年打開了一扇門,門裡星河繚繞,神祗踏光而來。
在半空中,神張開雙臂,就能讓光普照、讓空氣沉重、讓人心生敬畏。
但時間久了,神發現自己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主宰,他不能引動潮汐,無法撥雲散雨,無權執掌生死……
喚我生,而不予我天堂。
所以神渴望,所以神瘋狂。
所以他想要殺死少年宿主,接管那個世道。
從此,年輕的靈魂開始奔逃。
翻閱一個又一個位麵,所有的恐懼和憤怒被長長的路磨平,痛苦和不甘亦在漫長的歲月中消散,意識變得龐雜而愚鈍,海麵從洶湧不羈變得平靜壓抑。
……
“手術很成功。”
醒來的須臾,記憶如同退潮,幸村第十一次,聽到醫生的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