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卿卿斜靠在朱紅色的垂花門前,抬手拾起金色獅子嘴裡銜著的銅製鋪首,重重地扣下。
青灰發亮的銅環不知疲倦地撞著紅漆木門,一聲又一聲。這聲音不僅回響在宋卿卿耳邊,也撞進了她跳的越來越快的心臟中:撲通、撲通、撲通、、、。
她側過身子,抬頭凝視著綠色門簷下的垂花柱。柱子上雕刻著仰麵蓮花,頭部垂珠雕飾著似開未開的蓮瓣和花萼,遠看酷似含苞待放的花蕾。
朱紅色的大門依舊緊閉,那花蕾在宋卿卿眼裡緩慢地旋轉、盛開。她鬆開緊握的鋪首,重重地敲打自己的額頭,想驅散眼前的幻覺。
可力不從心,右手隻是輕輕地拂過額頭的碎發,便重重垂落。心,跳得更快了,好似要從胸膛裡掙脫出去。
不能再呆在這了,會有人找來的。
宋卿卿似水般氤氳起霧的雙眸裡閃過一絲狠厲,輕咬舌尖,疼痛讓她清醒了些,抬起沉重而又疲軟的雙腿,直起欣長的身姿,離開了朱紅色的垂花門。
邁出屋簷,灼熱的陽光直直地照在她泛起紅暈的臉上。更燥熱了。
她鬆了鬆短衫的衣領,露出一段白裡透紅的脖頸,像剛剝開的晶瑩剔透的石榴,惹人遐想。
過了會兒,痛感消逝,身體開始歪斜,腳步變得輕重不一。陽光灼熱,空氣燥熱,□□的脖頸沒有讓她感到涼爽,卻讓五臟六腑跟著躁動起來。蟬鳴聲不斷,鬨得她頭暈。恍惚中,她好像看到遠處的一顆樹下,站著穿淺黃襦裙的丫鬟,伸著手,好似在喚她。
“夏荷,你快去回稟二娘子:三娘子在後院東廂房這邊呢。我先去攔著三娘子,可不能讓她進了正堂!”
“哎,春桃姐姐,我這就去。你可小心些,三娘子會武。”
春桃敷衍地點了點頭,心裡卻不以為然,會武又如何,吃了那藥,就算是個金剛也使不上力氣。
“三娘子,老夫人喚你呢!三娘子!”
春桃一邊喊著,一邊提裙向宋卿卿奔去。後院東廂房是宋府郎君們住的地方,與正堂隻隔了一道抄手遊廊。眼下,宋府正堂裡正候著許多貴客。
丫鬟的聲音在朦朧的耳中漸漸變得清晰,宋卿卿用力地掐著手心,不知是十指乏力,還是那藥催發的燥熱過於猛烈,她沒感到一絲疼痛。
又咬了一下舌尖。借著短暫湧上頭的清醒,她朝向東邊搖晃著小跑起來。與此同時,她還不忘在心裡暗自嘀咕:那老妖婆最是討厭她,才不會在這高興的日子裡喚她呢!
左拐右拐,宋卿卿就迷路了。她甚少來西院,眼下已全然不知自己走到了哪。
心,跳的更快了,口鼻間呼出的氣息滾燙灼熱;額頭、耳後、脖頸處都冒出細密的汗珠;雙腿軟綿綿的,沒有力氣再走了。
恍惚中,她又聽到了丫鬟喚她的聲音。電光火石間,宋卿卿搖搖晃晃地撞進了右手邊的屋子。緊張地合上門後,身子不受控製地跌坐在地,她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雙手將衣領扒得更開了。
腹部燃起一股荒蕪的欲念,霎那間席卷全身,肌膚上的每一個毛孔都在叫囂,迫切地渴望著。
---------
宗鎔正在臥房的塌上小憩。今日午宴,眾人對他的到來又驚又喜,都上趕著巴結討好。那些諂媚的嘴臉和觥籌交錯的酒杯,令他心煩,便謊稱自己不勝酒力,來這正堂後的廂房裡休憩。
墨硯知他喜靜,便讓伺候的下人都退了去,自己在屋外北側的一顆高樹上警戒。主子喚他時,才可進屋。
屋門開合的聲音,擾走了宗鎔本就沒幾分的睡意。可過了半晌,耳朵裡仍隻有那人粗重的喘息聲,他在心裡思量片刻:來人不是墨硯,也不是宋府的下人,難道是行刺?
這西邊的宋府雖不如隔壁東邊宋府得勢,戒備得也不甚森嚴,但也不至於在光天化日之下,就讓刺客潛了進來吧。就算宋府不濟事,門外還有墨硯呢。難道是美人計?不,宋編修這人有些蠢,但不是個傻子。頃刻間,宗鎔心下轉了好幾個念頭。
他淡定地起身,壓下心頭繁亂的念頭,來的是誰,出去一看便知。修長的手指理了理繡著祥雲紋的白色衣領,又將腰間兩端係有玉玨的晴藍色宮絛勒緊了些,正了正身姿,大步邁出。
剛挑起珠簾,他便看到跌坐在門邊的一位著海棠色短衫,藕荷色褶裙的小娘子。珠簾碰撞的叮當聲好似驚嚇到了她,小娘子抬頭側目看向從臥房裡走出的高大身影。
一雙水霧氤氳的秋水剪瞳就這樣直直地撞進了宗鎔的眼裡,呼吸都滯了一瞬。
他見過這雙眼眸,還親手畫過,但不論在記憶裡還是在畫中,這雙眼眸一直都是清澈明亮的,似驕陽般燦然,曾未像眼下這般:柔情似水,千嬌百媚,勾的他心尖癢。
小娘子一言不發,雙眼直勾勾地看著他,脖頸至臉頰都漫上了石榴紅,晶瑩剔透;雙唇微抿,似有血色溢出,像極了石榴裡那顆最是紅彤彤的果肉,讓人忍不住想嘗一口。
衣衫稍顯淩亂,海棠色的短衫微敞,將脖頸完□□露,誘人的鎖骨下是藕荷色的抹胸,隨著女子的呼吸急促起伏。她雙膝屈起,雙臂繞過膝蓋環抱在胸前,右手大拇指好似在無意識地搓磨著中指。
宗鎔剛想開口,就聽到屋外傳來了說話聲。
“請問郎君可有看到一位穿粉衫的娘子?奴婢是宋老夫人身邊的丫鬟,奉命喚這位娘子過去。剛遠遠地瞧著她來了這邊的院子。”
春桃對著麵前一身深色勁裝的男子微微屈膝,福了一禮。她雖不識對方是何家的郎君抑或仆從,但其腰間佩掛的官製長刀昭示其身份非同一般。這種長刀一般隻有官位在身之人方可佩戴。
墨硯冷著一張臉,眉心微皺。他確看到了一粉衫女子,在他的疏忽下,闖進了主子小憩的廂房。他趕忙從樹上掠下,就要前去請罪,卻被這個小丫鬟給攔住了。
他掃了一眼緊閉的門窗,主子應是知曉有人闖進了屋,為何不喚他。眉頭皺的更緊了,握在刀柄上的手更加用力,糾結啊!
房內,宗鎔已走到門邊,雁藍色的橫襴下擺貼上了海棠色的短衫,聽了那丫鬟的話語,似要作勢推門時,察覺到了衣擺處傳來的拉扯。
宋卿卿扯住了雁藍色的下擺,朱唇開合。宗鎔得俯身才能聽清她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