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擺在宋府西院。宋卿卿到時，宋若晗挨坐在宋老夫人身邊，親昵地挽著老太太的胳膊，不知二人說了些什麼，宋老夫人正笑得開懷。大夫人坐在女兒身旁，笑容滿麵，狹長的眼縫裡藏著幾分得意。

二夫人和宋婉儀安靜地坐在大夫人對麵，看到五弟媳一家來了，立馬起身見禮。宋老夫人跟著注意到了五房一家，臉上的笑容收斂，不高興地撇了撇嘴。

“怎來的如此晚？你大哥和二哥一家，還有我這個老太婆可都在等你們！”

宋父對她的責問視而不見，冷淡地回話：“母親，今日有同僚找我議事，耽擱了時辰。”

宋大老爺立馬一臉諂媚地開口：“娘，五弟忙正事呢，這天還沒黑，來的也不晚。五弟，五弟媳，快帶著孩子們坐下吧。”

宋老夫人瞥了一眼對著五房一家大獻殷勤的長子，不甚高興地說：“那就坐下吧。做人得知恩圖報，得記著你大哥對你的好，官場上多提點，幫襯些。他有出息了，你臉上也有光。”

宋父敷衍地點了下頭，便帶著兒子到右邊那桌落座。宋母微微低頭，低垂的眼眸裡竟是諷刺：不知情的還以為宋家大房對自己的五弟有多好；當初夫君被趕出宋府時，可沒見大房求情或給些銀兩貼補。

吃飯時，宋老夫人不時地給宋若晗夾菜：“我的乖孫女，今日多虧了有你在，給我宋府長臉了；不然外人都要以為我宋家是個破落戶，竟不請先生教導子女。老太婆我也是長見識了，這娘子不精茶藝也就罷了，竟連吟唱幾句詩詞都不會！”

聽到這踩高捧低的話，宋母掃了一眼宋若晗後，看向宋老夫人，問道：“母親這話是何意？”

宋老夫人不高興的將筷子摔在桌上，一雙三角眼斜覷著宋母：“嗬，我老了，要臉麵，最見不得小輩在外丟宋府的臉。今日，三娘子在相府裡丟了人，還不許我這個老太婆說一兩句？”

宋母慢條斯理地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從身後候著的婢女手中拿過一條帕子擦了擦嘴。今日在相府發生的事，她已知曉。

“丟人？母親，我女兒可沒在相府丟人，丟人的是其她的娘子們。”

“弟媳，我知你疼愛卿姐兒，可也不能睜眼說瞎話啊！若晗都跟我說了，卿姐兒可是當眾說自己不會讀書，鬥茶品、鬥茶令更是一樣都不會。在京中，哪個小娘子不會這些啊。”

大伯母剛說完，宋婉儀就想站起來解釋，為三姐姐說幾句公道話，卻被坐在一旁的母親給按了回去。

宋卿卿神情平淡地看了一眼宋若晗，也放下了碗筷：“大伯母，我隻說過我不會作詩，也沒看過幾本詩詞。”

“卿姐兒，你這話落在彆人耳裡可不就是你沒讀過書，是個粗人嘛。弟媳，你真得請個先生好好教一教卿姐兒了。還好今日若晗在，不然彆家怕是真以為我們宋家不會教導兒女了。”

“我的女兒，我自會教導，就不勞大嫂操心了。”

“弟媳，我也是好心，為了我們宋府著想，你既不喜，我就不說了。”

大夫人瞧出了宋母的不愉，便陪著笑地回了話。她可不敢明著得罪弟媳，畢竟自家夫君的官途，還得靠五弟幫忙。

大夫人偃旗息鼓了，但宋老夫人卻不想放過五房：“三娘子，你大伯母說的沒錯，你那話說的的確不妥，以後多跟你二姐學著些。”

“五房家的，你大嫂也是為了卿姐兒好，用心良苦，你那是什麼態度！再怎麼說，她也是你長輩。果然是商戶人家的女兒，不知禮。”

最後一句話宋老夫人雖壓低了聲音，但還是落入了眾人的耳裡，一時之間，滿桌寂靜。宋家數五房的官位最高：從二品的將軍，又是天子近臣，其他幾房哪怕不滿，也不敢明著說五弟和五弟媳的不是。

宋父是庶出，宋老夫人對他本就不喜，更不喜他娶了個低賤的商戶人家的娘子，始終覺得這樁婚事丟了宋府的臉麵；彆人懼怕他的官威，可她這個老太婆不怕。宗朝重孝，對嫡母不敬有礙聲名，甚至會影響仕途。

大夫人小心翼翼地覷了一眼五弟媳的臉色，可對方神情淡然，看不出是否動了怒。哎，姑母占著婆婆的身份，自是什麼都能說，可五弟媳若因此記恨上了大房，自家夫君怕是隻會拿自己撒氣。

乘著弟媳還未開口，她臉上堆笑地朝宋老夫人說道：“姑母，今日右相的嫡女誇讚若晗的茶泡的好，還要向她請教一二呢。”

宋老夫人的臉色瞬間變得和顏悅色了起來，高興地給宋若晗夾了一筷子魚肉，笑道：“我的兒，多吃點。我聽門房說，下午是相府的馬車送晗姐兒回來的，還是我的晗姐兒養的好，給我宋府長臉了。”

宋若晗雙頰微紅，一臉嬌俏地搭話：“若晗謝過祖母！曹二娘子說的都是客套話，她泡茶的手藝比我好，我也是取了巧，才得了曹二娘子的青睞。三妹妹不喜這些，不然以她的伶俐，定是很快就學會了。”

話落，她純真的雙眼眨了眨，看了宋卿卿一眼，以一副稱讚她，為她好的姿態開口繼續說道：

“今日那些郎君們比射藝，三妹妹還贏了呢。我看到有不少郎君對三妹妹很是欣賞呢！”

宋老夫人又變了臉色，拉長了臉，皺巴的手掌拍在桌上，一雙三角眼滿含怒火地盯著宋卿卿，生氣地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