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地一聲,宋母手中的藥碗摔落在地。她靠坐在床頭,蒼白的臉上布滿驚詫,雙手仍是拿碗的姿勢,微微顫抖:
“卿卿,你,你說什麼?阿母,沒聽清。”
“阿母,我要入太子府做昭訓。” 宋卿卿聲音飄忽,麵上無一點嫁人的喜色。
宋母確認自己沒有聽錯,忙拉起女兒的手:“不是說不嫁嗎?”
就算要嫁,怎麼會隻是個昭訓!
宋卿卿抽出自己的手,給母親掖了掖被角,勉強笑道:“阿母,當時沒想清楚呢!我喚人收拾,再去吩咐廚房重新煎碗藥。”
“卿卿”宋母忙出口喚住了要走的女兒。
“阿母,怎麼了?”
但當宋母看到女兒轉頭時那眼底深處的疲憊,突然就不忍心再問了:“沒事,你去吧。”
待女兒出門,宋母掀開被子,緩步走到梳妝鏡前,坐下。看著鏡中麵色蒼白,眼中隻有哀思的自己時,她才恍然,自己病了大半個月,諸事撒手不管,府中事宜皆落到了卿卿的肩上,能不累嗎。
可嫁與太子做昭訓,怎會如此呢?昭訓可以說是太子府最低等的侍妾,官宦之家的女兒嫁入東宮最不濟也該是良媛啊。夫君戰死,她知以後的日子必不如以往,可這…。眼眸中的痛苦和悲傷慢慢積澱,她拿起木梳,自己不能再這般消沉了。
宋卿卿合上阿母房間的門,倚背虛靠了會,才喚丫鬟進屋收拾。幸好阿母沒有多問,她根本不知如何說是自己求著太子娶她,求著入太子府,哪怕是一個昭訓之位。
理智告訴她不該奢望,畢竟宗鎔是太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被自己冷言拒絕後,還願意娶自己,已經很好了。況且現在的自己在京中權貴朝臣裡也沒了名聲,本就是個粗鄙女子,又失了貞潔,還心腸狠毒,彆人若知曉這樣的女子還能嫁與儲君,怕都要驚掉下巴了吧。
可為何心臟在微微抽痛。她無法理解這絲痛感的來源,明明是自己拒了太子妃之位不是嗎,現在又在渴求什麼!宋卿卿,你怎麼了?
再抬頭,宋卿卿發現自己竟走到了靈堂外,遲疑了會,邁步進去。看著阿父那嶄新的靈牌,她抬手放在胸口,感受著心臟的跳動。
就著這個姿勢,她盯著阿父的靈牌站了好一會,而後在心中默默告訴自己:宋卿卿,你不是說了要代父親保護好這個家嗎?既然太子願意娶你,給了你想要的,那麼是什麼位分就不重要了。再說,你也不過是覺得太子長得好看,笑起來好看,射藝厲害而已,些許悸動難道就讓你情根深種了?做個昭訓,以後若想離開,也會更容易吧。
轉身走出,明媚溫暖的陽光灑落在身上,驅散了胸口那絲輕微的抽痛。她知道也牢牢記住了,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其它便都不再重要!
江月一進屋,就看到宋母衣著單薄地坐在梳妝鏡前,忙拿了件厚一點的長褙,快步過去,披在宋母身上。
“夫人,小心著涼!大夫說你得多休息,我扶您回床上躺著?”
宋母擺手拒絕,站了起來:“躺了半個多月了,我想走動走動。月兒,我病了這段時間,府裡可有發生什麼?”
江月麵露猶豫:“沒呢!大娘子將府裡打理地井井有條,什麼亂子都沒出。”
宋母已走到桌旁,抬手拍了下桌子,許是用力過猛,咳嗽了好幾聲:“你也學會瞞著我了!江月,你是我江家的奴仆,應知曉誰是真正的主子!”
“夫人,您息怒!”說罷,江月趕忙扶著宋母坐下,麻利地倒了杯溫水。
迎著宋母逼問的視線,江月跪在地上:“夫人,您息怒!是大娘子和江嬤嬤不讓我說的,怕夫人煩憂。”
隨後,江月一五一十地將這段時間發生的事說給宋母聽,當說到大房一家時,格外的憤懣。
宋母聽到大房一家想侵占鋪子時並不覺得奇怪,隻是心疼女兒,要費儘心思與這些沒臉沒皮的人周旋;可當聽到朱家郎君在夫君出殯日大鬨,甚至將女兒中藥失貞一事都說了出來,她憤而起身,怒道:
“他怎麼敢?真”
結果怒急攻心,暈了過去。再醒來時,天色已黑。
“夫人,您可是醒了,娘子守著您剛走,老奴這就去給她報個信。”
“江嬤嬤,你留下,讓其他人去吧。”
江嬤嬤遂去吩咐門口的丫鬟給大娘子送信,而後端了杯水到床頭:“夫人,喝口茶,潤潤嗓子。老奴請罪,今日夫人暈倒的緣由,老奴未告訴大娘子。”
宋母苦笑道:“江嬤嬤,你請什麼罪!該請罪的是我,我這個阿母當得太不稱職了,儘然任由彆人欺負我的卿卿,我”
江嬤嬤上前,握住夫人的手,眼裡泛淚:“夫人,大娘子也是怕您擔憂,不利於養病。老爺去了,您有多難過,老奴難道不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