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Edwin隻倒給了他一點點,他還想要。
酒精的猛烈、辛辣、香甜、稀少、禁忌,讓Craig無比渴望。
瓶子仍然懸在那裡,Craig再一次張開了嘴唇。
可這次Edwin的傾倒無比猛烈,Craig張大嘴巴接了一些,卻沒機會咽入喉嚨,他維持著仰頭動作,聽那酒液撞擊水麵的清脆的叮咚聲響。酒液滑過嘴角,又順著臉頰、耳後、脖子,洶湧地滾下去。
洇濕他的衣領、布料以及裡麵白皙的皮膚。
作為扮演Craig的蘇聖心,也是一樣。
他的白襯衫全濕透了,緊緊地箍在他的皮膚上,散發著一陣酒香。
還剩最後一口的時候,Edwin停止了動作,正過了瓶子。
Craig得到一絲喘息,他連忙直起上身,用手指捂著嘴唇,分成兩口咽下酒液。
燒灼之感到了胃裡。
方才因為過於辛辣,留在嘴裡受不住,Craig兩下便喝完了酒,可幾秒鐘後,空虛感又再次襲來。
他又想要了。
可Edwin這回沒給他。
Edwin的薄唇貼上瓶口,將瓶子裡最後一口由他自己喝下去了。
Craig死死地凝望著他的動作,充滿了渴望,就如初見的那天一樣。
下一秒,Edwin猛一下扔掉瓶子,抱住麵前Craig的腰背,猛烈地吻上去。
與前幾場並不相同,這一次的劇本裡麵,導演說,要一開始就長驅直入,吻到對方無法呼吸。
劇本中,再一次碰到酒液,第一次碰到唇舌,Craig也熱烈地汲取味道。
對於什麼短劇劇本,商隱其實無法代入進去。
從頭至尾,他都非常清醒和冷靜。
表麵看去演得不錯,可實際上,用導演的話來說,“沒有感情,全是技巧。”
商隱向來不喜歡“扮演彆人”的遊戲。
不論是電子遊戲還是密室逃脫,商隱向來毫無興趣,一直認為“扮演彆人”這件事情莫名其妙。
了解了蘇聖心後他不再認為莫名其妙,但自己依然無法代入。
踏上舞台的第一秒起,他就隻想攪動對方的舌頭、掠奪對方的呼吸。
方才他忍受著漫長的劇情,盯著對方漂亮極了的臉頰,看他白皙細膩的皮膚,微微斂著、半遮半露、被舞台的人造月光點亮了的兩隻瞳孔,墜著一些暗金色的長而密的兩側睫毛,以及接取酒液的雙唇與舌頭,洇濕了的襯衣與前胸,早就已經背脊發麻了。
他想到了這些天來的一幕幕。
蘇聖心一直在勾引他。
留在浴室的身體乳、撕破了的保險套、寄送過來的三角內褲、落在枕上的幾根頭發、半裸時隔著玻璃的目光糾纏與手掌交疊、“商先生,我愛你”“想吻你的唇一萬次”的信件、印著自己嘴唇唇印的散發幽香的小卡片、模擬他腹部紋身的勾在一起的兩根手指、踩他膝蓋從爐台上跳下來的那個動作、露出大腿讓他細細畫上梅花的那個眼神。月光下偷偷地覷他、遊戲裡緊張地呼吸、希臘婚禮的祭台邊死死捉住他的手指、在以為他與其他人有曖昧時噴來香煙、用擦過自己嘴唇的棉巾擦他的嘴唇……還有發燒那天他擦遍對方身體時那輕輕戰栗的身體、遊戲當中他吻上對方脖子時那上下滾動的喉結、撫過他紋身的指尖、印在鏡子上的指紋、輕蹭自己後背的額頭、突然的一句“我愛你”、突然的一聲“老公”……還有故意打濕他的襯衣、故意盯著他半透的身體——
現在,蘇聖心該償還了。
商隱一手捏著蘇聖心的後頸,另一手箍著對方的後腰,讓蘇聖心動彈不得。
接著,他猛烈地欺過身子!多日欲望得到傾泄,他迅速地挑開了他懷裡人的齒列,強勢地入侵,用力地卷起舌頭,挑逗、摩擦,凶猛而仔細地品嘗。
大腦發麻,脊柱微刺。
蘇聖心愣了一下,沒想到商隱的動作如此猛烈,不過很快,他便按照劇本,熱烈地回吻對方。
是劇本,也是真實。
在這場親吻中,他們是較量著的對手,同時也是對方表現的裁判。
呼吸很快便不順暢了,二人一邊劇烈地呼吸,一邊用力地摩-擦,實在缺乏氧氣的時候便短暫地分離開來,喘息兩秒,然後再吻在一起。
太舒服了,蘇聖心想。
也許因為接吻,也許因為皮膚上麵已經變涼的酒精,蘇聖心身上泛起了細小的雞皮疙瘩。嘴唇麻了,舌尖也麻了,但明明已經麻了,卻還是在回應地方,還是覺得舒服。
大腦是呆滯的,但同時某個地方酸酸的,這酸甚至一直漫到腰上、漫到胸背、漫到耳根、漫到眼皮,也漫到腿腳。每個細胞都漲漲的,他從未體會過整具軀殼都仿佛被生殖係統控製的感覺。
快兩星期了。
其實他也早已控製不住。
這些天來,一開始咬餅乾、嗅香水,帶著自己避讓車輛,好奇他的家庭關係、肯定他的關鍵選擇。
而後他們隔著手套交握十指、自己在係圍裙時無意當中到碰了一下商隱的手,接著商隱又在找食材時握他的腰、把他整個放在灶台上。商隱用毛筆尖在他腿上畫梅花又吹乾顏料,幫他快速解決掉了“父母電話”那個環節,在扔骰子的環節裡摸脖頸、吹腳腕、隔著薄紙親吻嘴唇。在他迷路時找到了他、在他酒醉時抱起了他、又幫著他搶回來了《天地劫》的原本戲份……
再後來,商隱隔著手指吻他額頭,在“希臘婚禮”的環節先於自己親吻了教義,出教堂後又強勢地扣他手指。在他病時照顧他、但作為交換又細細地嗅他的前胸以及小腹。為他的唇畫上口紅、又把自己的口紅印記蹭在他的脖子上麵……
再再後來,他想了解他的電影、還抹掉了他的眼淚,在騎馬時蹭他後頸,還在回答節目問題時不受控製地亂了心跳。商隱濕了白色襯衫,卻把他的手放在胸膛上,嘬他皮膚、吻他脖子,讓他必須叫聲“老公”才能最終放過他……
在這些故事裡麵,他們一次次地對望,又一次次地克製。
但他們兩個其實全都清楚自己想要做的。
就是如現在般,唇舌交纏。
用舌頭互相探索對方的味道,將對方胸肺的氣息壓入自己的胸肺,融合呼吸、同步心跳。
舌尖還在勾纏不休,蘇聖心全身發酸,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鼻腔溢出一聲短暫的□□,同時兩隻腳腕突然之間鬆泛了下,向下麵一跌!
商隱穩穩抱著他腰接住了他。
商隱說:“你站不住了。”
蘇聖心微喘著氣,向樹乾那退了兩步。但他全程盯著商隱,手也死死把著對方。
兩人目光糾纏片刻,再一次吻在一次。
不過這次溫柔許多。
蘇聖心想:怎麼能這麼舒服,另外的一種舒服。
商隱的手輕輕挪到蘇聖心的兩邊腰上,隔著衣服探進襯衫,蘇聖心便露出來了細白的一截側腰。
鏡頭裡,細白的一邊側腰上落著一隻骨節分明、戴著戒指的男人右手。
意外的一跌之後,一切都是臨場發揮。
製片又道:“真夫妻啊!尺度還得看真夫妻啊!!!”
國際大導笑道:“成製,你也趕緊結個婚吧。”
製片人則斬釘截鐵:“不。我看你們就足夠快樂啦。”
“不是,”《三生之約》節目組的一位副導不確定地問,“這是不是過了一點……?他們好像想親到這個世界毀滅那天……一點點會結束的跡象都看不著啊……?”
“呃,”另個副導問,“要不要分開他們?”
製片人說:“再看看。”
過了會兒,終於,四片嘴唇分開了。
商隱退開一步。
可蘇聖心看著商隱,還是渴,於是根據短劇劇本,自作主張地又加了一段。
演員加上一點演繹其實也非常常見,很多演員的自由發揮最後甚至成了經典。
蘇聖心伸出手一撈,將商隱的胸前領帶攥在手裡扯向自己,目光看看領帶,又滑到對方的臉上,說:“Edwin,領帶……濕了呢,沾了酒精。”
Edwin方才澆在他身上的酒精又被蹭回到了Edwin的領帶上。
商隱目光沉沉,看著蘇聖心。
蘇聖心看著他,抬起自己手裡的領帶,探出舌尖,又舔了舔領帶上麵殘存著的一點酒精,而後有些失望似的,又看向領帶:“本來應該很美味的,但……我的舌頭好像麻了。”
說完,他深深地嗅了一下Edwin的那條領帶——事實上,當道具的這條領帶是商隱他本人的。
果然,話音剛落,Edwin,或者說商隱,就一把鉗住他的下巴,再次猛烈地吻上來。
“我去!”節目組的副導演說,“又來!!!”
蘇聖心一邊狂熱地交換氣息,一邊淩亂地解對方領帶。
解下來後,蘇聖心將那領帶輕輕地繞到對方的頸後,把兩端纏在手上,將“Edwin”死死地鎖在裡麵,叫對方掙脫不得。
而後摟著對方,繼續這種狂熱的親密。
奇怪,蘇聖心想:他明明該不好意思的。
但,這是他二人第一次親吻,他想留下一點特彆的。
到了最後,一切終於結束了。
“Edwin”慢條斯理撿起酒瓶,又深深地看他一眼,轉過身子,離開了。
“Edwin”離開以後,蘇聖心兩腳一滑,背脊靠著樹乾緩緩地滑到地上,呆呆地坐在那裡。
到此,這一幕結束了。
製片人笑罵了句:“軟腳蝦。又加戲。”
在短劇中,接下來,二人開始了甜蜜歲月。
他們二人在校園中、在圖書館、在酒會裡都留下了同行的足跡。
然而好景並不長。
20世紀20年代,整個美國華燈璀璨、浮華喧囂紙醉金迷。同性戀相當常見,同性戀俱樂部以及變裝舞會均十分流行。變裝舞會上,穿著長裙帶著頭飾的男性以及穿著西裝或燕尾服的女性都是時尚的象征。
然而到了30年代的大蕭條時,娛樂、派對、喧鬨、鉛華、文化探索,被視為了經濟衰退的主因。而同性戀群體作為“文化實驗”的代表,成了最大的替罪羊。
同性戀者轉為地下。
終於,1932年,達摩克利斯之劍落下,紐約通過了一項法律:一名男子與另一名男子發生關係是違法的。
同性戀被大量起訴,各酒吧被突擊檢查,遊街男子被大量拘捕。
同性戀,成了“罪犯”“瘋子”“白癡”的代名詞。
“性精神變態者”必須被送進監獄或精神病院,大屏幕也禁止出現任何的同性戀者。
女同性戀被男性們當作不可饒恕的敵人,有工作的女同性戀更是被視為“搶男人東西”的邪惡存在——在男人們的眼中,有工作的女同性戀又搶男人的工作,又搶男人的女人,罪不容誅。流浪的女同性戀們無處可去、無家可歸,為了安全結成夥伴在道路上遊蕩。可即使這樣,她們仍然有過幾次較大規模的英勇反抗。
看到這樣的背景,製片人與幾對嘉賓都沉默不語。
夏侯妙與蔣雯還有李明哲與江深都是已婚身份的同性戀,他們緊緊扣著手指,看過去的同性戀者做困獸之鬥的樣子。
一切都宛如隔世。現在他們不僅能結婚,還能上節目。
短劇中,在這樣的背景之下,Craig終於退縮了。
他不敢繼續。
大學畢業後,大蕭條下,Craig好不容易才得到了一份工作,他絕不冒險,他已經見過太多流浪街頭的美國人。
劃清界限時,已經成為醫生的Edwin憤怒異常且妒意橫生。
他認為他被背叛了。
時間到了1939年。因為依然無法忘記與Edwin的數年戀情而異常痛苦與絕望的Craig聽說,葡萄牙的神外醫生發明了個治同性戀的好療法,叫額前葉白質切除術。
發明人Moniz在世界上極有聲望,他的論文公開表示:““這種手術簡單而已安全可靠”。
論文一經發表全全球關注。
同年,Freeman按該方法開始進行一模一樣的手術,數年後他宣稱道:“63%的患者得到了改善,23%沒有變化,隻有14%情況變差。”
於是手術迅速得到普及,無數權威都表示“這是唯一的治療那些同性戀者的根除術”。
媒體頻繁鼓吹、宣傳,動心的Craig也找到醫生,於是一切如他所願,他被醫生送去手術。
手術當天,電擊昏迷後,台下觀眾赫然發現,緩步進來的醫生根本不是手術醫生,而是Edwin!
Edwin竟換過來了他自己來當主刀醫生!
因為這一幕已是數年後,商隱造型也跟之前的有些區彆。更加成熟,也更加陰沉。他的額發全被梳上去,隻鬆散地落下幾綹。
Edwin表情平靜,眼神無波,完成了他的手術。
最後一幕,如觀眾們所想那樣,手術後的Craig變成了個眼神呆滯的木頭人。
誰都知道,這個手術是出名的人類曆史黑暗一頁,是對精神患者、對同性戀者百年殘暴史的一部分。節目幾對同性嘉賓都死死地扣著手指,而節目組的鏡頭也靜靜地拍攝他們。
舞台上,Edwin站在Craig的麵前,手指摸過對方的眼皮、鼻梁、嘴唇、耳廓,手掌撫過對方的頭發、臉頰,惡魔一般輕輕地道:“Craig,你終於又是我的了。”
他微微地躬下腰,抬起Craig的下巴,聲音如天籟,竟似輕哄:“Craig,乖,伸出舌頭。”
Craig呆呆的,被誘哄著伸出舌頭。
Edwin則湊過去,垂著眸子,也探出舌,任意戲弄Craig的半截舌尖。
Craig乖乖的。
二人舌尖嬉戲、纏繞。
他們終於在一起了。
全部劇情結束在這裡。
拍攝完最後一吻,蘇聖心隻覺得,很空虛。
舌尖的輕輕纏繞根本不夠。
除了舌尖,舌麵、黏膜、喉嚨,其實都在渴望著對麵男人的臨行,微微地泛著癢意。
這在蘇聖心過往的拍戲當中從未有過,他一向是很專業的。
節目組喊“Cut”之後,蘇聖心與商隱二人一個坐著一個站著,卻都沒走,他們靜靜盯了對方很長時間,心裡全都非常清楚對方此刻正在琢磨的。
然而短劇已經結束,商隱拉著蘇聖心站起來。
他們走回台子底下,聽製片人總結今天幾對嘉賓的表現。
製片人又感謝他們,還說:“五對嘉賓都很精彩!各有各的獨特感覺。你們應該已經發現了,劇本全是bad ending,《三生之約》節目組希望你們能夠感恩你們此刻的幸福。”
好幾個人都點著頭。
“對了商隱,”蘇聖心小聲地說,“‘接吻’環節已經解鎖了。我們兩個今天晚上……進行幾次比較合適?我們兩個的關係……嗯,需要計劃這些東西。”
商隱望蘇聖心一眼,問:“你覺得呢?聽你的。”
蘇聖心又裝作平淡,好像思索了下,才道:“至少也要親上兩次吧?一次進門後,一次睡覺前?”
商隱微笑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