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個站在槐樹的陰影之下,一個騎在一匹瘦骨嶙峋的白馬背上。
馬背上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精瘦女人。拿著一個長長的什麼東西。女人拿在手中抖了幾下,外麵包裹的一層麻布散落開來,露出一柄長刀,刃口在月色下閃著銀光。是個江湖客。
那個男人一直沒有開口。
他就那樣靜靜站在樹影裡。但是清玓知道是他,他站在那裡,和每個清晨盯著清玓掃爐子時一樣的姿勢。
清玓愣了一下:這是在乾什麼?
雖然不明所以,但是她感覺撞破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如果暴露自己可能被華九滅口的那種。
自保的本能讓她停下了腳步。她找了個草叢——蹲下了。隻想著他們快點離開,好讓自己過去。
不過他們沒有如清玓的願望離開。
對麵的談話似乎陷入了僵局,他們似乎短暫地僵持了一小會兒。
過了一會兒,那女子好像是不耐煩了:“說了隻給二十兩,你愛要不要。”
完了。要打起來了。清玓想。
以華九的暴脾氣,清玓幾乎可以料到下一秒這個女人的下場。
但華九沒有動。卻是那個女人一揚手,銀兩和散碎銅板撒落在地上。然後她一扯韁繩,打馬一扭頭朝著清玓的方向而來。
小路隻有一人寬,眼看著馬蹄漸近,清玓再在草叢裡蹲下去就該被馬踩死了。事已至此,她避無可避,隻好站起來側身讓了一下,到底還是驚了那個女人的馬。那女人控製住了白馬,看見了清玓,狠狠地瞪了一眼,加速離開了。
華九朝著驚馬嘶鳴的方向看過來。顯然也看見了她。
華九也愣了一下。不過他很快就垂下眼去,彎下腰,仔細地將滾落在草叢裡的散碎銅子一個一個地撿起來。
有一個銅子兒滾到了清玓腳邊。
華九走了過來。
清玓心頭那點看熱鬨的心情突變成了不舒服的感覺。她覺得有點尷尬。
但華九並不為自己尷尬。
清玓看著華九,他這麼缺錢嗎?平日裡根本不見他有花錢的地方呀。
華九的手停住了。
因為清玓先把那枚銅子拿了起來。清玓拂掉上麵的塵土,這銅子周圍少了一圈文邊,也比正常的薄了些許,不是朝廷的官製錢,是地方私鑄的。
清玓捏著那枚銅子,心裡湧起來八百個問題,但這到底是華九的私事,他們也沒有相熟到這個地步,所以她張了又張口,一個也沒問出來。
華九收回手,站起身,看了清玓一眼:
“回去吧。”
清玓隻好點點頭。兩個人不緊不慢地往回走。
清玓原本晚上告了假,打算直接回35號院收拾行李的,但是今天看了蘇小姐的院子之後,她意識到一個晚上是根本不可能收拾完的。現在這種有些尷尬的氛圍下,一時不知道如何開口,又跟著華九一路走了回去。
兩人一路無言。直到回到73號院,華九什麼也沒有說。
同往常一樣,華九依舊當著清玓的麵把錢鎖進他的杉木盒子裡。他做完了這件事情,便到桌旁坐下。清玓給他沏了一碗茶。
“華師傅,我進鍛刀堂之前,讀過鍛刀堂的條例……”清玓斟酌著詞句,鍛刀堂的條例寫著學徒沒有假期,但是她和石袛告假的時候,石袛又擺擺手讓她隨意,隻要再知會一下華九就行。
華九煩躁地擱下了茶碗,清玓就閉上了嘴,果然在撞破華九私事的時候再提彆的很不合時宜。
清玓隻好委婉地從華九這邊開啟話題:“華師傅,您是缺錢嗎?”
華九這次茶也不喝了。他抬起眼冷冷地看著清玓。
得,這個問題也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