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晚上,他們駐紮進了庫房。等到月亮爬上了中天,誰也沒提睡覺這件事。
時燈寫廢了一隻手,在一旁歇著,就看到清玓頂著兩隻碩大的黑眼圈,卻看起來精神抖擻。她飛快地掃一眼下麵學徒拿著的刀,再聽唱名的人說完,筆下不停,立刻就記好一條。
清玓已經越過困意,進入物我兩忘的階段了。
時燈看得好笑,低下頭發現自己這裡已經吃完的小食,清玓那邊一個也沒動。
時燈自己又吃了兩個,拿起一個點心,放到清玓嘴邊,清玓就張嘴吃掉。他又倒了一杯茶,放到清玓嘴邊,清玓就把茶水喝掉。
就算這樣,手下的筆也不曾停。
另一個執事看見了,就同時燈說,“我也要。”
時燈揀了個巨大的花饃,給她塞了一嘴。
到第五天中午的時候,五個人中還存有戰鬥力的隻剩下三個人。
到下午的時候,時燈說,“我就睡半個時辰,你倆記得叫我。”接著就臉朝下趴在了桌子上,再也沒起來。
隻剩下清玓和給清玓唱名的執事。唱名的小姑娘嗓子都啞了,清玓說:“你先睡會兒吧,我都已經熟了,不會出漏子的。”
直到黃昏時分,清玓終於記完了最後一把刀的編目。清玓又仔仔細細把所有條目重新核查了一遍,抬起頭來的時候,身邊已經沒有醒著的人了。清玓看著夕陽從庫房的窗口照進來,覺得有種到鄉翻似爛柯人的感覺。
清玓把下麵搬東西的學徒都打發回去休息。
終於做完一件事情的時候,會有一種難以名狀的情緒。這種情緒衝淡了清玓的困意,她的心一直撲通撲通跳個不停,覺得一切都是空落落的。
四周一片靜寂。
庫房的窗子是西向的,夕陽從窗中斜斜地照進來,直直打在睡著的時燈的臉上。清玓起身去關窗戶。她走到窗前,在關上窗欞的一瞬間,看到院外的矮牆下靠著一個人。
她逆著刺眼的陽光,那個人又站在陰影裡,看不清麵容,可她幾乎是瞬間就認出了那個人。
華九看著那扇矮窗旁身影一晃,立刻就被關上了。
接著,庫房的大門就被打開,一個人跑了出來。沒一會兒就到了他的跟前,跑得氣喘籲籲,像個什麼小動物。
華九說:“你跑什麼呢。”
清玓沒有聽清華九說的話,她跑得太急了,心跳得飛快,耳中有如擂鼓。
華九低頭看著清玓,”盤點完了?”
清玓點點頭,“嗯。”
她的頭發亂蓬蓬的,衣裙上都是褶子,頂著一對明顯睡眠不足的黑眼圈,隻有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
華九決定不原諒石袛。
“回家吧。”華九說。
華九的語氣很淡,但是清玓突然就覺得安穩,就好像滿身的疲憊都有了歸宿。
清玓沒有問華九為什麼在這裡。她沒來由地篤定,他就是在這裡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