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娣走後,石阿嬤便安排她過來跟念娣住一個屋子。
王氏生產,父母尚在,按例要往娘家報喜,而王氏的老父老母早已回徐州琅琊老家頤養天年。
彼時她萎靡不振,這些事都是劉媽媽替她安排的,順道去接秦嬤嬤回京,看太太這架勢,一時半會是好不了的,秦嬤嬤一定能勸住太太。
迎娣走後,念娣一直悶悶不樂,石榴便勸她去同劉媽媽報請跟去徐州,就當出去散散心,總是憋在心裡,遲早出問題。
念娣這會子應該已經快到徐州了吧?
石榴想起念娣,又看了眼蠟燭,想著等它滅了就睡覺。
前提是自然滅掉,而不是人為的。
“誰?!”
她本平躺在炕上,此時迅速起身,火光雖滅,但屋外的月光隨著那人撬門進來而漏進來,足夠讓她看清來人是個高大的男子。
不過一個呼吸間,一個硬物已經抵在她的喉間。
這場景是如此的熟悉。
“是你!”
來人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西城門詐屍案,將你所知道的都說出來。”
男人的聲音醇厚中帶著冷冽,猶如一壇久未塵封的烈酒。
“官府不是已經結案了嗎?”
不知對方是敵是友,石榴假裝鎮定,決定先裝傻。
那夥人並不知道石大器早就醒過來了,且石大器隻跟自己說過那一天一夜發生的事的所有細節,當時他們兩個是青天白日下在石榴樹下說的話,聲音放得極低,絕沒有第三人聽到。
眼前的男人又是怎麼知道她知道的一些內幕呢?
實則是她不夠謹慎。
官府判案那日,石阿嬤等人都跪在府衙門口感恩戴德,涕淚橫流。
隻石榴和石大器姐弟倆沉默的表情怪異,顯然兩人知道些旁人不知道的內情。
自然叫淩鏡注意到了。
彼時他正在查方昊失蹤之事,剛有了些眉目,查到了黑虎一行人頭上,石大器等人被拐案發,淩鏡自是不會放過一點蛛絲馬跡。
“你不說,想來你弟弟更願意說。”
那人說罷就真的轉身要走,石榴急得上去抓住他,“我說!我說!”
她手都還沒碰到他的衣角,就聽到劍出鞘的聲音。
下一秒就抵在她的手掌心上。
果真是他。
石榴不敢在亂動,連連擺手後退,“這位好漢,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
男人就站在原地,站在黑暗裡。
“我數到三。”
“一。”
“哎哎哎,這就說,事情是這樣……”
石榴一口氣不歇的說完了,等著對方的宣判。
是敵,那她的小命今晚就交代了。
是友,那希望幕後凶手早點被揪出來,以免禍害更多人。
誰知,那人又問,“那日府衙的畫像都是你畫的?”
石榴點頭。
“五月十八醜時,在這等我。”
就下一句無厘頭的話後,門吱呀一聲,那人閃身出去,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石榴大著膽子探頭出去看,小院中已經空空如也。
五月十八……
他要乾什麼?
也不知想了多久,石榴才沉沉睡去。
*
而此時,顯國公府外院的品雅軒,朱重安麵對眼前哭哭啼啼的婦人心煩不已。
“朱重安我告訴你,那是你的親生的女兒和親外孫,你忍心看著他們就這樣赴黃泉嗎?”
朱重安在原地來回踱步,唉聲歎氣道:“我又怎麼忍心?能做的我都做了,總不能讓我把自己,甚至把整個朱家都搭進去吧?”
地上的女人妝已經哭花了,眼角的細紋已經遮蓋不住,厲聲哭叫道:“我不管!我就這麼一個女兒,她若沒了,我又何必賴活著,還有,你要是不管,你也彆想好過!”
“噓!小點聲!我看你是失心瘋了!上回就被人撞到了,你怎麼還這麼冒失?我又何時說過不管了?你說說,從女婿找上門來,我為他的事到處求爺爺告奶奶的,皇上這回鐵了心要嚴查,就是三皇子都在想法子,我又能如何?”
女人突然拔高音量,嚇得朱重安一個哆嗦,馬上捂住她的嘴。
女人掙紮了幾下,掙脫開來,死死的盯著他道:“我失心瘋?哈哈哈哈哈哈,是,我是失心瘋,早在三十年前跟你通奸的時候我就瘋了!聽到就聽到,你有種也讓風海一刀割破我的喉嚨,同那丫頭一般,卷個草席丟到亂葬崗去!”
風管家守在門外,明明是初夏,卻覺得渾身發冷,嘴裡不停念著,
“迎娣姑娘,我也是聽命行事,不要怪我,不要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