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禾被葬在了平漳堡外,落陽坡北邊的僻靜處。
趙氏族人幫著打了一口簡陋的棺材,大家逃難時都帶齊了全副家當,柴刀、斧頭等工具都不缺,倒也不費什麼功夫。
趙時悅擔心李青禾的遺體被林裡的野獸或是不懷好意的人給刨了出來,又說要抬一些大青石,壘個墳堆,好壓著棺材板。
趙成林並未反對,讓趙延宗帶著十幾個青壯,又繼續幫忙去了。
趙秦氏之流倒是極不情願,不過借路費還在趙時悅手裡呢,又有族長在旁邊看著,即便是再不情願,她也不敢多說什麼。
夕陽西下,彩霞滿天。
趙時悅帶著異父異母的親弟妹,給才剛剛認下的親娘磕了頭,準備跟著趙氏族人一起出發。
趙妮妮紅腫著雙眼,極為不舍。
趙時悅見此,似承諾般道:“等你再長大一些,等天下再恢複了太平,咱們就來接娘回家。”
趙妮妮含淚看著她,猶豫了許久,才小小聲地試探道:“阿姐?”
趙時悅瞧著她十分可憐,卻又不知該如何寬慰,隻應聲道:“恩,走吧,把阿弟牽好了,仔細跟上,彆走丟了。”
趙時悅說著,又繼續將背簍背在身上。
趙寄奴被二姐牽著跟在趙時悅旁邊,卻掙紮著扭頭指向李青禾的墳堆,焦急地“咿咿呀呀”個不停,好似是在提醒:阿娘還沒跟上呢,等等阿娘!
趙時悅再也受不了,仰著頭狠狠地眨了眨眼,將淚意給憋了回去。
趙妮妮同樣滿眼淚花,硬拖著弟弟往前走,強忍著不再回頭去看,硬生生地將留戀封存在心底。
平漳堡是一處險關,兩邊都是峭壁,方圓百裡之類,隻此一條道能去往並州。
之前經曆了一場殺戮,如今拒馬欄外擺了十多具屍體,看著有些慘不忍睹,又令人心驚擔顫。
官兵們弓箭上弦,但凡有難民未經允許,靠近拒馬欄十丈以內,便會被無情射殺。
不過也有人交了借路費,已經過了平漳堡,走遠了。
趙成林帶著趙氏族人擠到了人群前邊,將借路費捧在手裡,朝著平漳堡那頭恭敬道:“闔縣趙氏逃難至此,還望大人允許通行。”
那邊領頭的一個兵士抬了抬手。
趙成林見此,有些緊張地咽了口唾沫,帶著族人戰戰兢兢地走了過去。
這邊有兵士負責清點錢數,還有兵士負責清點人數。
錢數和人數都對上了,便有另外的兵士將拒馬欄給抬開了一條狹窄的口子,讓人排著隊,一個一個地過。
趙時悅帶著弟妹排在了趙成林一家後頭,原以為不會出什麼意外,卻沒想到當趙時悅讓趙妮妮帶著趙寄奴先過去的時候,突然被叫了停。
“等等。”
說話之人穿著護心鎧甲,配有一把九環大刀,長得高大威猛,自額頂到右邊眼角處有一道疤,身上帶著幾分凶煞之氣,隻瞧一眼,便知道不是普通兵丁。
那人走到前邊,盯著趙妮妮道:“小丫頭,把頭抬起來。”
趙妮妮非常害怕,抬頭看了趙時悅一眼,又十分不安地趕忙低了下去。
那人也看清了趙妮妮的五官,眼裡透著幾分滿意與算計,這令趙時悅十分惡心。
她不經意地將趙妮妮擋在身後,問道:“軍爺,可以走了嗎?”
那人有些不悅地看了趙時悅一眼,語氣不好道:“你也是趙氏族人?瞧著倒是比其他人高出許多,莫不是假冒的?”
這話一出,趙成林等人俱都慌亂不已。
隻有趙延宗強忍住了心神,有些敬畏道:“回稟軍爺,這是我堂弟家的長女,因為其外祖父有戎族血統,所以我這侄女的身量便有些突出。”
這也不算是假話,李青禾的父親的祖父的母親確實有半個戎族血統。
“這是女子?!”那軍爺十分意外,接著又道:“把臉擦乾淨了給爺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