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則》和《列女傳》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了檀華的視野裡。
柔貴妃在兩人身後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不知道後來皇上和她說了什麼,她很快就放下了這件事。
其實檀華不是不知道世俗對女人的期望,尤其是大多數男人對女人的期望,美麗、乖巧、柔順、懂事、賢惠、善良、堅定、忠貞……
但那與她有什麼關係?
徐微生走也好,不走也好,他們都結束了。
過去的就過去了。
有人馳馬而來,是個穿著油紙雨衣的禦前侍衛,看他身上的衣著服飾,趕車的車夫認出對方的身份,輕輕甩了一下馬鞭,勒住韁繩,馬兒便停下步子。
對方下馬,獻上腰牌,單膝跪下,說道:“禦前侍衛鄒亮,見過永壽公主,陛下有口諭傳給公主。”
彩萍驗看過腰牌,掀開車簾,和檀華一起看向那個侍衛,侍衛低垂著頭,檀華看見對方浸在雨水裡的膝蓋微微皺眉,說道:“你起來說話。”
“喏。”對方從善如流,直起身子,微微抬頭看了一眼,不敢細看,確定麵前確實是永壽公主,便說:“陛下擔心公主安危,請公主隨禦駕一同回宮,禦駕正在朱雀街等待,陛下說,請公主勿要著急,路不好走,安全為重。”
皇上是什麼時候看到自己的?檀華不知道,既然讓她一起走,為什麼不離開的時候就讓她一起走?
人與人的了解,有時候未必會隨著相處的增加而加深,這些年很多時候檀華都覺得不了解自己今生的父親。
尤其是母親過世之後,對方轉變太快了,也變化得太大了,她越發覺得自己不了解蕭翀乾。
也許是因為,人一開始迷信,匪夷所思的地方就會很多。
人總不能試圖去了解另一個無法理解的人。
檀華點點頭,說:“走吧。”
護衛首領鄒亮帶路,車馬向著聖駕所在的方向去。
比起皇帝出行動輒幾百人,她出宮一趟,就帶了不到三十人,對比一下實在寒酸。
也怪不得皇帝擔心她。
檀華對車夫說:“車趕快點,彆讓父皇久等。”
車夫說:“殿下,此處距離朱雀街路口不過是一炷香左右的功夫,近得很,仆略快一些,眨眼就到。”
馬鞭揮動,四匹馬四蹄齊奔,濺起水花如霧。
車內略微顛簸,地是平整的官路,地麵鋪著平整的大理石,顛簸得均勻,不算厲害。
車夫說是眨眼之間,的確很快,檀華才剛從顛簸中適應,馬車就停了下來。
雨聲陣陣,不絕如縷,天空儘頭的烏雲裡有閃電時隱時現。
車夫在外麵說:“殿下,前麵情況有異。”
他聲音有些緊張。
馬車前麵打頭的護衛已經向著前麵騎了一段距離,他回來在馬車旁邊行禮,隔著一道簾子說道:“公主殿下,前方陛下遇刺,隨行侍衛正在處理刺客。”
同為皇宮侍衛,他對陛下身邊侍衛的實力也是有所了解的,並不擔心陛下身邊的眾多護衛是否能解決刺客。
檀華一驚,忙問道:“刺客人多不多?”
“屬下看到有十幾人,看身手,算不得高手。”
檀華比侍衛更了解皇上身邊侍衛的情況,更知道除了明麵上的侍衛,皇帝出行一定帶了暗衛,這一路的路上暗中也一定藏了護衛,或是暗衛。
刺客來攻擊皇帝,和自投羅網沒什麼區彆。
她對車夫說:“繼續駕車,到禦駕附近去。”
護衛抱拳拱手說:“刀劍無眼,還請公主三思。”
眾所周知,永壽公主自小身體就不太好,若是不小心被刀劍碰到,於旁人可能隻是個皮肉傷,對她來說不知道會怎樣。
而且,久病之人必定神虛,神虛諸邪容易近身,便是沒有受傷,若是受了驚,恐怕也不好。
檀華說:“多謝你的關心,隻是刀劍無眼並非是對我一人而言,我父人在刀光劍影之中,身為子女如何能避退?”
侍衛行了一禮,“屬下有過,這就為殿下引路。”
馬車一路疾行,亂晃,檀華聽見車頂的雨水都亂了。
檀華車窗,一邊走一邊往外看,皇帝出行,已經清過路了,路上沒有閒人,路兩旁也是偶有開著窗子的店鋪。
有人向下看了一眼,恰好見檀華掀開車簾,纖纖玉指,如冰似玉,又見她綠鬢如雲,柳眉纖纖,微微顰起,一雙眼睛黑白分明,眼瞳像一顆黑珍珠,裡麵愁霧氤氳,帶著一點憂心,又帶了兩分鋒銳。
他手中杯盞落地,四分五裂。
口中念到“如此佳人,如此佳人……”
本來喝醉酒的人渾渾噩噩,猶如中了邪,他抬腳就要去找這個麵帶輕愁的絕代佳人,想要問問對方有什麼煩心事,下一刻整個人被小廝攔腰抱住,“公子,您怎麼了,可不能再喝了。”
“鬆手,鬆手,我要去找人。”
“公子,你要去找誰?我幫你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