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春樓還在不在這兒混了?
她隻怕那夫人昨夜沒出夠氣,以後橫生枝節。如梅從小養在樓裡,吃穿用都是費了心的,比那些養瘦馬的開支甚而更大。
這錢不能白虧,原本想著玉蘭這丫頭送給官老爺去攀權勢,現下還是給那些個經商的換實在的銀子回來才好。
回出魚居時,秦霽又看了一眼西屋的牆麵,她站在水缸旁邊,怎麼也看不出裡麵有這樣一條窄道。
往後又挪了挪步子,離開水缸後,這才能覺出一點兒痕跡。
西屋不常照得到太陽,這牆縫也常日籠在屋簷的影子之下。因而之前秦霽並未發現這裡的不尋常。
有小丫鬟在廊下朝她看過來,秦霽揉揉眼睛,走回了屋裡。
*
應天府署,陸迢已經翻批了半個時辰的公文,汪原才晃晃悠悠蕩進官廳。
眼下掛著兩個銅板大的黑圈,上麵一雙眼睛倒是瞪的發亮。他見到陸迢不僅不心虛,還興衝衝湊了過去。
活像個要撲人的鬼。
陸迢抽出手下批紙抵在他腦門上,隔開他的臉,汪原也不推開,就這麼靠著陸迢的手說話。
“陸大人,你昨日也去看了花娘遊湖,其中可還有原委?”
澄心堂紙被他說話時的氣息吹的上下飄。
陸迢啊了一聲,“合著你遲來這麼久,是去花樓當青天了?”
汪原聽後震驚無比,拉下那張紙,“陸大人,昨夜這麼大的事你不知道?”
陸迢仍在看案上的公文,神情淡淡,“你是在那兩人身上查出了什麼?”
“陸迢,陸昭行,陸老弟?你居然真!的!不!知!道!”汪原幾乎是喊出來的,他此刻的表情難以形容。
趙望瞥過去,想了想,這裡麵大概有二分震驚,二分不可置信,二分得意,一分鄙夷和剩下三分:
你為什麼還不問我隻要你問我我就大發慈悲告訴你倒是快點問!
在汪原充滿渴求的注視下,陸迢說:“不知道。”
完全沒有要問下去的意思。
汪原一倒,又在案上爬起來,陸迢已將一疊小山高的待批案子推到他麵前,善意提醒道:“既然不是去辦公差,遲了的一個時辰你彆忘記補回來。”
他憋了一腔的話愣是沒吐出來,還是趙望好心,隨口提了句,“汪大人,我們大人在府裡用的早膳,馬車一路沒停。”
這樣就是沒地方聽說,汪原點點頭,雖然興致被陸迢掃了一大半,但還是想說出來。
“劉朝昨夜去了醉春樓找姑娘,被家裡的河東獅給親自拿了回去,聽說當時家丁給樓裡圍了三圈,將人從床上給拖下來的。”
陸迢頭也未抬,繼續看公文。
趙望在旁邊看得真切,一大早來到現在,爺攏共就翻了三張紙,手下這張已經看了三刻鐘。
汪原索然無趣,老老實實坐了下來,目光掠過剛剛貼在他臉上的那張紙,欸了一聲。
“這不是去年濟州交上來的賬目?”
“若是這東西也能叫賬目,那你也當得起本朝的書法大家了。”
汪原無辜被紮一刀,翻個白眼。
好好一個人,怎麼偏長了張嘴?
“那牢中的兩個人你究竟想怎麼辦?”
汪原比陸迢大上八歲,他祖父也當過少傅,但到他父親這輩就沒落了下來,連著他自己,也是巧遇貴人提攜才來到這應天府,比陸迢早上一年而已。
這陸大人有個國公府打底,他可是要謹慎再謹慎。
陸迢道:“好好關著,有人會急的。”
“行行行,隻是不知這醉春樓的小娘子吃不吃得消,本來也是書香之家出來的好女兒,怪倒黴的。”
陸迢捏捏眉心,終於坐不住了,起身出去了外邊。
汪原將身子轉向留在這兒的趙望:
你家大人怎麼了?
趙望轉向堂裡的大紅柱子,目不斜視。
彆看他他不知道,知道也不能說。
陸迢立在廊下,終於靜了下來。